望著胸有成竹的錢大人,柳尋衣不禁一怔,可任他苦思冥想,卻始終想不出錢大人的底氣究竟從何而來?
“沒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柳尋衣將心一橫,大義凜然道,“你若有真憑實據,儘管拿出來。”
“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見柳尋衣態度強硬,錢大人怒極而笑,“你想要證據?那好!興元、建康、襄陽一帶最近幾年風調雨順,收成富足,已占據大宋半壁糧倉。然而,三府今年卻未向朝廷繳納一粒米,致使國庫空虛,糧倉告急,這……算不算如山鐵證?”
“什麼?”
錢大人一語道破天機,不僅令柳尋衣大感意外,同時令在場眾人怛然失色。
“怎麼會這樣?”柳尋衣眉頭緊鎖,心中快速盤算此事的原委,“難不成……與蒙古人南下取糧有關?”
“還敢裝傻!”錢大人怒道,“什麼南下取糧?分明是南下搶糧!”
“嘶!”
取糧、搶糧,一字之差,含義卻謬以千裡。
“今年秋收一過,蒙古人拿著你簽的契文南下秦淮,不費吹灰之力地進入大宋地界。按陳表麵上與興元府衙交接十萬石稻米,背地裡卻派隋佐率人以秋風掃落葉之勢將興元、建康、襄陽三府的官民糧庫洗劫一空,連一粒米……都沒有給我們留下。更可惡的是,當我們率軍追討時,數萬蒙古鐵騎已於秦淮北線集結待命,將按陳、隋佐及興元三府的所有糧食……全部接回蒙古。如本官所料不錯,不出今年冬天,興元三府將耗儘餘存,麵臨無糧可食的悲慘處境。到時,不知又會餓死多少無辜百姓,而我們……卻在這裡大魚大肉,把酒言歡,難道真要應那句‘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不成?”
言至於此,錢大人已是悲憤交加,掩麵而泣。
“這……”
柳尋衣始終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一切,不住地喃喃自語“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事已至此,由不得你不承認!”錢大人怒不可遏,厲聲訓斥,“若不是你替蒙古人牽線搭橋,我們的官軍豈會疏於防範?蒙古人若非打著你的名義,又怎麼可能堂而皇之地穿過秦淮天險?因為你,害的大宋糧庫空虛!因為你,中原將餓殍遍野?因為你,皇上和朝廷顏麵無存,徹底淪為蒙古人的笑柄!”
“是忽烈騙我!是忽烈設計騙我……”
柳尋衣後知後覺,恍然大悟,同時懊惱不已,氣血翻騰。
“究竟是忽烈騙你,還是你騙我們?”錢大人蔑視道,“引狼入室,搶走大宋百姓的口糧,還敢說自己不是亂臣賊子?”
“我……”望著四周愈發不善的一道道目光,柳尋衣心急如焚,卻又百口莫辯,“我不知道忽烈如此奸詐,我和你們一樣從始至終被蒙在鼓裡……”
“夠了!”
麵對柳尋衣的極力辯解,沉默良久的榮王爺突然打斷。他將手緩緩伸向麵色複雜的賈大人,目無表情地說道“現在,是時候請出皇上的第二道聖旨了。”
“這……”
“唉!”
賈大人苦澀歎息,勉為其難地將另一道聖旨遞給榮王爺。
“皇上有旨,柳尋衣包藏禍心,欺罔視聽,與蒙古人沆瀣一氣,搶掠興元、建康、襄陽三府之糧倉米庫,其惡滔天,罪不容誅。故褫奪一切官職,永不複用。即刻收押,交京畿提刑司審理,待罪行一一查明,必嚴懲不赦。”
前後不過一炷香的功夫,柳尋衣從天堂墜入地獄,剛剛的他還是平步青雲的“天機上將軍”,卻不料轉眼竟淪為千夫所指的階下囚。
世事無常,瞬息萬變,令不知情由的眾人麵麵相覷,啞口無言。
尤其是剛剛向柳尋衣百般恭維、千般諂媚的那些人,此刻隻怕腸子都要悔青了。
至於柳尋衣,早已集驚愕、羞惱、憤怒、不甘於一身,心墜深淵而難以自拔。
一場“重陽宴”,明明是揚眉奮髯,舉酒作樂的升遷喜事,為何突然天翻地覆?非但功勞全無,而且將柳尋衣的耿耿忠心全盤否定。
一句“永不複用”,更是將他在天機閣二十多年的辛苦打拚一筆勾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