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貝卡·羅諺語或多或少地揭示了這場可怕的災難,當你以為一件事已經足夠糟糕的時候,當心,接下來隻會越來越糟。
老布倫回到家裡的時候,外麵呼嘯的風聲已經變成了鬼神怒吼般的炸雷聲,傾斜的雨仿佛一道道厚厚的牆,天氣變得潮濕又陰冷。天空完全暗了下來,動輒幾英裡長的藍紫色閃電轟擊著大地。
貝卡·羅是一個糟糕透頂的地方,一年中的大部分時間都伴隨著雷暴、冰雹、暴雨和龍卷風等惡劣天氣,剩下的時間裡也少有好天氣。這種氣候在許多擁有大氣層的星球上都非常地常見,但在貝卡·羅尤為嚴重。
極端的天氣會摧毀殖民者們的莊稼地和礦井,而重建它們必須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畢竟不是所有的星球都像塔桑尼斯那樣氣候溫暖,風和日麗。
在這個時候,待在有絕緣塗層的模塊化鋼板建築裡是最明智的選擇。
“孩子們都已經回來了。”布倫夫人穿著一件陳舊褪色但洗得很乾淨的工作衫,手裡搭著一條乾毛巾。
貝卡·羅的自由港有自己的織布坊和裁縫,他們老早就不跟聯邦的其他殖民地或者星際行商做買賣了,因此生活用品和各種工具都不得不自己製作和鍛造。
那些在殖民時代早期從飛船上拆卸下來的設備,一旦有那個零件壞掉,甚至是隻是碎了一根電子管那就沒得修了。
這個薪火相傳的殖民地不過是一群命運同樣悲慘卻渴望自由生活的人們抱團取暖的地方。這一代不少人都沾親帶故,彼此扶持。
布倫家的陳設也很簡單,就連桌椅和毯子一看也是用過許多年頭的。自由港的人們還沒有形成階級和貧富差距,這意味著他們大都同樣貧困且生活艱苦。
這顆星球上沒有電視台,雖然發電站和信號塔還能正常運轉,但電視機和收音機也不是家家戶戶都能有的。而即使是這樣,這裡的人們也沒有放棄過生活的希望,儘可能地想讓子女接受教育。
“自由港全體公民大會結束以後,你就跟著尼古拉到鎮子外麵的地震探測儀和氣象站去。我真擔心會出什麼事情。”這位夫人的雙手和皮膚都因為沉重的工作而變得粗糙,臉上卻依然能看到年輕時的青春活力。
其實老布倫和她的妻子一點也算不上老,他們十六七歲就結了婚,現在還不到三十歲,外貌上卻老得多。
“那個帝**人說的是真的,真的有什麼外星怪物正要到貝卡·羅來?”她問。
老布倫卸下自己包裹著一層防水帆布的雨衣,把它掛在旁邊的衣架上陰乾,臉上的表情就像是天空一樣灰暗:“親愛的,我隻期望我自己是看花了眼,但布魯特斯差點嚇尿了褲子。布魯特斯是個種莊稼的好手,而那時候他恨不得把自己都埋進爛泥地裡。”
說著,布倫先生降低了聲音:“恐怕是真的。”
“這太可怕了。”布倫夫人看了看窗外的磅礴大雨,似乎是在害怕那之中跳出可怕的怪物來。
“之前,四十回丘陵的氣象站和農場與鎮子失去了聯係,而且這一次比以往都要更久。加上泰倫帝國的突然到來,每個人都很不安。於是,我們開著聯合收割機到四十回丘陵去了,隻看到了幾隻滑翔鷹和岩壁蜥蜴。一切如常——雖然平常的天氣也很糟糕。”布倫說:
“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也許帝國人隻是在聳人聽聞。但沒多久,我們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他說:
“四十回丘陵的氣象站上麵爬滿了某種真菌,像是發紫的黴斑,氣象熱氣球上到處都是像人體組織一樣的靜脈和動脈。留守在那裡的麥卡錫博士和他的幾個雇員學生都”
“啊,他們怎麼了——他是個好人,博士一直在想儘辦法地改善貝卡·羅的惡劣氣候。”布倫夫人感到一陣悲傷。
在貝卡·羅,每年都有不少人因為極端氣候而丟掉性命,而科學家和機械師這些掌握著重要技能的人才一旦不幸去世就再難培養。這個小地方的科技和文明隻會不斷退化,除非他們走出自己的發展道路。
“他們都變成了怪物,長著獠牙利齒的怪物,皮膚變得像魚一樣黏滑。”布倫說起來還心有餘悸:
“當時所有人都慌了神,尼古拉更是撒腿就跑,隻有我和柯爾斯頓拿起了霰彈槍。”很難說布倫先生的話語中有多少吹牛的成分,他咳嗽了一聲說,把背後那把老式的洪流獵槍放在缺了一角的桌子上:“我打死一隻,柯爾斯頓乾掉了另一個。”
“接著我們就開車跑了回來——這真是一場噩夢。那怎麼可能人類怎麼會變成那樣,究竟是什麼把他們變成了那個樣子。如果帝國人給尼古拉的數據磁盤裡記錄的是真的,那麼殺死麥卡錫他們的正是異蟲。”
“而泰倫帝國的科學家把那稱之為感染。”
“聖母瑪麗亞啊,四十回丘陵離這裡隻有十幾英裡,那些怪物能殺死氣象站裡的人們就能對自由港裡的人做同樣的事情。”布倫夫人怔了十幾秒鐘,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可我們又能逃到哪裡去?離開自由港,我們的命運不會比留在這裡更好。”
“隻能向那些帝**求救了,希望他們會伸出援助之手。如果是聯邦,他們即使會向自由港提供支援,也會借機控製整個鎮子,提出軍事保護的附加條件並強迫我們支付軍費。——雖然他們就是不找這個借口也能這麼做。”布倫在椅子上坐下:
“沒時間再組織一次公民大會了,鎮子裡的幾個老人都一致決定尋求帝國的軍事幫助,無論我們不得不付出怎樣的代價。”他低聲說著,似乎是怕驚擾到臥室裡的兩個孩子:
“不止是氣象站,十幾個遠離自由港的家庭農場也都遭了殃。情況正在不斷惡化,就連家犬和牲畜也變成了某種怪物。”
這一代的貝卡·羅人跟上一代已經不同了,他們絕不會死守著過去的經驗不放。
“希望過去對我們而言完全是一場災難的風暴同樣能夠阻擋那些敵人。”他從妻子的手裡接過了一杯茶,潤了潤嗓子。這個從未離開過貝卡·羅的男人意識到,自己此時正是妻兒的唯一支柱。
那是用色拉苔浸泡的茶水,在貝卡·羅這片多山而貧瘠的崎嶇地形上,麥子和燕麥占據了僅有的土地。而咖啡和茶,當地人早就不種了,就是所有的土地都種上糧食,也很難養活所有人。
“自由港裡有幾座以前的人留下的導彈塔,興許能派上用場。我們有對付大型野獸的脈衝槍,但卻早就沒有彈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