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清輝安撫她:“是凡朕禦用,就叫貢品,但不是因為它本身多珍貴。譬如這桂圓,難道那些大臣就買不到這樣品質?這就是葡萄坊的‘南北通’供應的嘛!但宮裡賞出來,意義就不一樣了。稀罕的是這一道賞賜,而不是幾碟子乾果自己弄不來。”
晴翠緩緩點頭:“我說呢,先前王明辦差回來,我看他熱得頭上冒汗,就指了一碗新送來的雪梨茶說給他吃,把他給樂得,夏安那小子還鬨著自己也要。我就納悶,他們家到底清廉還是苛待孩子,怎麼吃一碗冷飲還能炫耀一天,原來是這樣。”
喝了口茶,晴翠看看自己手裡的,杯子,又瞧瞧茶桌上還有五個不同顏色的茶杯:“這個和方才碎了的是不是一套啊?我看不像一般的瓷器。”
淩清輝笑道:“是一套。這顏色你喜歡是不是?”看晴翠點頭,淩清輝便說:“周瑞祥,把今天送來那一套拿給你娘子。”
周瑞祥顛顛跑去捧了來:“才人娘子,這茶杯,今年可總共就湊出來這一套,剛送來,還沒入庫呢,陛下就賞給您了,可知陛下心裡多記掛您呢!”
晴翠倒抽一口氣:“陛下,你手裡不會總共就兩套吧?剛剛還被我打了一個?”
淩清輝剝著桂圓,滿不在乎地說:“再讓他們接著燒嘛!彆把這點小事看得那麼大。”
晴翠說:“那這杯子肯定有個名堂。我打碎的那個叫什麼?我在太後那裡也看到過這個顏色的瓷器,不過是吃燕窩的。”
“雨過天青,凡是那個顏色的瓷器都叫這個名。”
晴翠看看手裡這隻杯子,水波一樣的白色裡透出荔枝皮色,煞是好看:“它叫什麼?”
“取的名拗口,叫什麼白透紅荔,其實一般就叫荔枝了。”
“這隻呢?”
晴翠指著的那隻杯子,底色近乎月白,又覆一層輕紗般的白釉。淩清輝說:“喚作‘雲破月出’,乃是描摹夜月景色。”
緊鄰著的叫“海日初升”,冰透藍色裡隱約流淌金色,恰如清晨太陽自海麵升起的景象。還有一隻自濃重墨綠色漸變至淡青色,名為“寒山翠煙”,餘下兩隻,一隻雪青打底,暈染大片金色,為“日照金山”,另一隻通身都是濃鬱如梅子一般的紫色,叫“塞上胭脂”。
晴翠興衝衝找來紙筆,寫下這些名字,又問他:“我字寫對了嗎?”
淩清輝便將錯的勾出來,在旁邊寫下對的字,又給她解釋字義。
晴翠說:“我原先不識字,很多意蘊不能感知,跟著顏師傅學了這陣子,才知道為什麼幼容姐姐和靜怡她們那麼愛讀詩書。你看這‘雲破月出’四個字,雲在天上好好的,怎麼會破呢?但月亮出來了,彎彎的跟個銀鉤子一樣,就挑破了雲朵。明明是個安靜月夜,被這四個字說得熱鬨非凡,好像天幕都動起來了。”
淩清輝讚道:“晴卿大才,都會鑒賞了!”
晴翠臉紅紅的:“什麼叫晴卿?你又花言巧語說我什麼呢?”
淩清輝提筆寫了個“卿”字:“古有三公九卿,卿即朝堂上重要大臣,例如少府卿。後來便發展成君呼臣以愛卿,以示恩寵親近。除此之外,平輩相熟之人或者夫妻之間也可以卿相稱。”又在“卿”字上頭添了個“晴”字:“卿可以單獨用,也可以添上名中一個字指向特定的人,譬如晴卿。”
晴翠臉上火燒火燎的:“禿賊,休要逞口舌之利!”
淩清輝樂不可支,又逗她:“愛卿,朕青絲濃密,光可鑒人,朝夕可見,並非禿賊。”
晴翠隨手抓了一塊點心塞進淩清輝嘴裡:“陛下快吃飯吧,你看菜都涼了。”
淩清輝倒想接受她的好意,然而實在受不了這酸苦味,“呸呸”兩口,又拿茶漱了半晌:“周瑞祥,以後除了大宴,朕出現的地方不要擺隻能看不能吃的東西!”
晴翠詫異道:“這也是看菜?”
淩清輝苦著臉點點頭。
“放茶水的桌子,你擺變了味的東西乾什麼啊?”晴翠又仔細打量了一下桌子,“是茶水桌吧?”
“是茶水桌。我吃的熱點心不放這個桌上,直接送來我麵前。”
晴翠納悶:“那你擺這個乾什麼?”
“這麼大的桌子,就放一套茶杯,好看嗎?”
“哦,就為了好看呀?”晴翠鄙視地看著他,“可擺這麼多也不好看啊!又雜又亂,還不如就擺這一套茶具呢!”
淩清輝眼含熱淚:“你說得對,我以後再也不這麼乾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