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花。”白夭耐心地說道,“看花瓣的數量,生長的方式,都能看出不同,又不是讓你說出它們的種類名,有什麼難的?”
“行吧,我會注意的。”陳簡說道,“不過最近都沒看到煉獄的蓮花了。”
“因為沒人哭啊。”白夭聳肩。
在懺悔刑時會讓陳簡殺死他們,逃過一劫。
“等下若懺悔刑來了,我不會殺你們。”
陳簡的語氣平靜卻不容置疑,他驚訝自己居然能麵不改色地說出這種話——讓他們承受最為痛苦的刑罰,不許逃避。
簡直冷血到極點了!
他的目光忽然柔弱下來:“不行就算了。”
“沒事。”白夭故作平滑的氣息中存有一陣顫抖,她轉身,用音量掩飾自己的恐懼,大聲說道,“瘋子,聽到沒有!”
“沒有!白姑娘請自便!”瘋子用發臭的牛皮裹著腦袋。
“反正決定權在我手上。”陳簡麵對瘋子就沒那麼客氣了。
“羅斯,你敢?!”瘋子突然勃然大怒,縱身一躍的同時拔出防身小刀,一轉眼就像螳螂飛撲一樣閃到陳簡麵前,“你不殺我,我就殺了你!”
陳簡鎮定自若地笑道:“殺了我,你更沒法自儘了。”
“咦?”瘋子停下刺向陳簡脖子的手,皺眉琢磨,“是這麼回事。”
他這副模樣很是滑稽,不過陳簡明白他在想什麼——
在聽說陳簡不殺自己時,他的確無法控製情緒,恐懼頓時化成憤怒想將陳簡殺死,這個老實本分的小子竟然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但他馬上冷靜下來,意識到自己的舉動自私,連白姑娘都同意,自己身為長輩有何逃避的道理。
而他表達歉意的方法,就是用這種嘩眾取寵的表演給他們獻醜。
陳簡為瘋子感到同情而悲哀,他忽然想收回剛才的那句話。
看蓮花本來就是小事,何必大費周折——
“羅斯,你可得好好看仔細了!”瘋子鬆開他的脖子,“等蓮花來了,你不僅要看,還要把它的花瓣一片不差的數下來!數下來還要把它一點不差的畫出來!”
白夭忍俊不禁,陳簡也露出笑容。
“放心!”他說道,“我記性好。”
*
煉獄刑不如期地而至了。
陳簡已經很久沒有聽到瘋子和白夭的痛哭聲。兩人狼狽地哭嚎翻滾,哀求著他把他們殺死,他們匐在腳前,低聲下氣的模樣完全不像人了。
一個詞忽然閃過陳簡的大腦,它明明不該用在這兩位值得尊敬的犯人身上。
禽獸不如。
陳簡握緊手中的小刀,強迫自己變成鐵石心腸,可他們倆仿佛化成了磁鐵,正用強悍無比的吸力懇求他深藏的惻隱之心。
彆說了!彆說了!
陳簡顫抖著雙手,他比他們更加苦不堪言,清醒的頭腦正在一遍遍拷問心靈——這樣做值得嗎?
他扔掉刀,身邊還有鋒利的石頭;他踹開石頭,還有一雙能使人窒息得雙手;於是他切斷了手指,漠然注視十汩鮮血從空空如也的手管滴落。
一股水流忽然從視野儘頭潺潺而來,像一條嗅到美味食物的毒蛇,優雅而沉穩地扭動著身軀,瘋子和白夭的淚水像找到了夥伴似地彙入其中。
蓮花綻放了。
一片、兩片、三片……
陳簡已經沒有數了。
他不是背棄了剛才的承諾,而是沒必要再數下去了。
他喘不過氣,急促的呼吸將身體裡所有的經脈擠壓成粉末,平緩環流的血液頓時湧動,他踉蹌倒地,眼前的景象和夢境重合,隻是缺少了公主的身影。
“這到底……”
瞳孔放大,不知是視野吞噬了世界,還是世界將他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