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
陳簡睜開雙眼,他其實沒有睜眼的感覺,隻是覺得自己睜開了眼睛,視線便立刻開闊了起來,即便如此,還是看不到任何東西,四周漆黑一片,好像坐在一架被黑布包裹的馬車裡,馬車在緩慢前進,拖車的馬似乎上了年紀,每一步都透露著衰微和年邁。
陳簡坐起身——跟睜眼一樣的感覺,他隻感覺自己起身了,可身體似乎並不存在。
……好像變回最初的肉泥形態了。
他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煩躁不安想看清周圍的情況。
無論怎麼嘗試,都沒法看清,身體還在不受控製地被某個東西帶動向前。
這到底是哪?
陳簡對麵前的狀況一無所知,仿佛是個喝斷片的酒鬼,之前分明經曆了許多事,現在完全記不起來。他厭惡失憶,眼下又無緣無故遭受這樣的苦痛,讓他倍感焦慮。身體正不可遏製地墮入黑洞,下麵是無底的深淵,伸手摸不到可以攀附的地方,他掙紮了許久,最終隻得臣服於這道黑暗中。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是夢嗎?
時而感覺身體在向前,時而感覺身體再摔落,隨後又是扭曲、撕裂……疼痛在腦海中成了平凡無奇的一種體驗,他如旁觀者一般冷靜地分析局勢。
但沒過多久,冷靜蕩然無存。
這個空間隻有黑暗,連肉泥狀態都算不上。記憶像一隻翩翩起舞的蝴蝶,隻要伸手便能抓住。他對此想當肯定,但無法伸手,因為手不存在,他好像變成了一個隻剩意識的靈魂體,在虛空中回蕩。
怎麼回事……躁動的大腦仿佛燃起了火焰,他的雙目微微發燙。
終於,他想起了一些事。
與窮奇交手的那一幕忽然躍入腦海。窮奇死了嗎?應該死了,沒有呼吸,心臟被匕首刺穿,鬼車鳥或是重明鳥——一定是隻白瞳鳥——還發出憤怒的哀鳴。窮奇確實死了。
然後發生什麼事了?是瘋子嗎?好像是瘋子……他說很痛,被窮奇的羽毛貫穿身體,但因失血不夠多而苟延殘喘。陳簡想起自己背著瘋子打算逃離鳥們的反撲,暫避鋒芒。
記憶停留在背瘋子的那刻。
為什麼之後的事怎麼也想不起來?好像就在那時,大腦停住了,外界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沒錯……從那時起,他就來到了這個密不透風的黑暗世界。
最後聽到的聲音,是瘋子無可奈何卻又釋然的歎息。
*
白夭回到地麵時,就看到打掃乾淨的戰場再次屍橫遍野。豪飲烈酒的原住民無一例外死在點水鳩的劇毒唾液之下,隻有茫然困惑的犯人被毒死後暈乎乎地醒來,顯然沒意識到他們身上發生了什麼事,過了很久才有人憤怒地道出原因——鳥國在全軍覆沒前留下了最後一道殺手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