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簡腦袋轉不過來,龐大的信息壓迫得喘不過氣,神經變成了隨風飄散的垂柳,思維沒法整合剛才聽到的一切。他忽然頓悟自己到底經曆了什麼——他遭到了瘋子的背叛!
第一次與瘋子見麵的場景還曆曆在目,他還清楚記得,從那時起,瘋子身上就已經掛上了一串念珠,難道瘋子一直在做這樣的事?還有多少人被他做成了念珠?他們也跟自己一樣經曆縹緲魂破的感受嗎?
“我……”陳簡變得結巴。
憤怒和悲傷同時湧上心頭,他從沒想過瘋子會把自己視為獵物,他們共同打敗了多少敵人?侵犯白夭的犯人被他們全部釘死在牆上、泥土裡;黃帝山上的黃瞳鳥禿鷲;防風國的顒;還有,在大海航行時,無數隻海怪的屍體被他們親手葬沉海底……這一切的一切,都隻是瘋子的逢場作戲嗎?
“你在騙我。”他說話帶著破音,“是你和瘋子想出來的笑話嗎?太可笑了。”
“是真的。”白夭冷冷的聲音比周圍的溫度還冰。
陳簡語塞。他心知肚明,白夭不會無聊到編出這樣的長篇大論來糊弄自己,她說的無疑是真的,說不定她還把自己從念珠中救了出來。
“你這幾天感受到什麼了?”她重複了剛才的問題。
“沒什麼……就是什麼都看不到,像閉著眼睛,隻有漆黑一片。”
“沒感受疼痛?”
“沒。”他搖頭,自己的確沒這種感覺。
白夭忽然笑道:“你還挺適合被做成念珠的。我都忘了,判官給你減輕了刑罰,你不會受到任何酷刑的折磨,就算瘋子把疼痛轉嫁到你身上,你也沒有感覺——這難道不是承苦念珠的最好材料嗎?”
“……他真的把我做成念珠了?”
白夭點頭:“瘋子最後托我告訴你一些事。他自打一開始就準備對你下手,特意裝成人畜無害的瘋子,就是為了博得像你們這樣剛入煉獄的新犯人的同情,懺悔刑雖然難以承受,但絕沒到他表現的程度,他以為自己能輕易得手,但你比想象中要更加冷漠,”說到這句話,白夭看了陳簡一眼,眼神中不知藏著怎樣的思緒,“他等了這麼多年才得手,非常後悔。”
“所以他並不覺得對不起我,隻是後悔浪費了太多時間。”
“是啊。”
“真是毫無人性啊。”
“你和活了上百年的人談人性?”白夭反問。
“……你說得對,可他為何會告訴你這些?而且說我冷漠是什麼意思?我剛見麵就打算幫他啊。”
白夭露出狡黠的目光:“彆自欺欺人了,羅斯。你知道承苦念珠製作的前提是什麼嗎?就是對方有為他分擔痛苦的意願,感同身受,你明白嗎?也就是說,十六——這麼多年,你從未想過要替他分擔,你隻想著自己,直到前幾天,我猜是你和窮奇一戰後太過疲憊,精神鬆懈下來,才被瘋子故作苦痛的表演感化了。我說得沒錯吧?”
陳簡沉默了許久。
“我不知道。”
“當然,我沒有責怪你,在煉獄,所有人都有各自的生存方式,”白夭擺手道,“瘋子布也一樣?他從沒對你安過好心。應該說,你做得很好。”
陳簡想了半天,張口說道:“謝謝。”
“不過我也沒想到了,瘋子原來一直在想這種事。”她自省道,“好在他最後服氣了。你知道為了救你出來,我花了多少心思嗎?”她喋喋不休,吐露自己這些日子的勞累。
她告訴陳簡,承苦念珠一旦做成,除了瘋子本人自願讓陳簡出來,否則他將永遠呆在念珠裡;要麼摧毀念珠,但不知陳簡會變成什麼樣。或許會死,也可能是其他情況,不過白夭知道他肯定是不願就這麼死去,所以不斷用酷刑折磨瘋子,直到他的精神徹底崩潰——就連白夭都覺得自己喪失了一切情感——他才不得不解除陳簡的承苦念珠。
白夭說了許多折磨瘋子的方法,陳簡聽得不耐煩,也覺得相當反胃,那都是超越人類酷刑的殘忍手段。
他最後打斷白夭的口若懸河。
“謝謝。能告訴我,這是什麼地方嗎?”
“黑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