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梁圖敲著手指,身前的桌麵上放著一座精雕細琢的留聲甕,裡麵傳出的,是在他離開後,皇甫晴、寶應和稚泣三人之間的對話。非常短,短得不自然,尤其是謙玉公子的那些話,相當可疑,引起了扁梁圖的注意。
皇甫晴好像知道一些內情,清楚他和張勝寒的往事,所以才既挑釁又警告地說出“我在找陳簡”這樣高調的回答。
他抬頭四顧房間,確信門窗都關緊了,才再次請擁有澤氣的盔甲男運作留聲甕。
“你覺得如何?”他一邊詢問對方的意見。
“看寶應的反應,”金屬般銳利、冷酷的聲音,“她完全不相信皇甫晴和稚泣是殺手。”
“寶應,”扁梁圖的目光裡儘是詭譎,讓人不寒而栗,“她是大理寺卿的女兒……”他深歎口氣。
“也是你的人。”
“我的人?”他抬頭,朝著盔甲男冷笑一聲,“我和她隻是互惠互利。她從大理寺竊來執行煉獄刑的圖章,我給她蠅頭小利去維護那些自以為是的圈子,這種關係總有一天會破裂,我有預感,很快就會發生。”
盔甲男點頭,盔甲發出很大的聲音。
“你還是說話吧。”
“現在已經用不到她了,早點除掉,免得夜長夢多。”
“說得輕巧。”扁梁圖按住留聲甕,它不再發出聲音,“寶應是大理寺卿的獨女,她若死了,會牽連出多少事?況且你不知道,她和皇甫晴是朋友。皇甫晴在找陳簡,我的處境已經有些危險了,如果寶應再出事,他說不定會直接找上門來。”
盔甲男發出難聽的笑聲。
“既然如此,宗正卿何必說這麼多?既忌憚寶應,又不願除掉她,難道還有更好的方法?”
“所以我今天才找你,想聽聽你的意見,眼下我唯一能信任的人便是你了。”
盔甲男聽後再次發出笑聲:“彆忘了,我是恭蓮隊的人。”
“我還是扶持公主登上皇位的人,有什麼不同嗎?殊途同歸,我們最終都發現,不能留下她。”
盔甲停在原位,一動不動,藏在裡頭的人好像睡著了,過半晌才發出聲音:
“你問我如何解決寶應這個麻煩,用我的方法,就是斬草除根。”
“……那就沒辦法了。你能處理得天衣無縫嗎?”
“這是我的強項。”盔甲男自信滿滿。
扁梁圖有些不舍。
寶應是大理寺卿的女兒,半個月前,正是借助她的關係,扁梁圖才能暗中命令地藏公對陳簡實施煉獄刑,讓找到真相的陳簡徹底消失。有她在,他就掌握了一條愁毀屍滅跡的途徑。可她知道得太多了,上次兩人相見,她就露出了一些破綻,隻是尚且未被人察覺,如果大理寺卿或是皇甫晴意識到寶應和他私下有聯絡,他的事情十有八九會被曝光,緊接著被公主處決。
若事情真發展到如此地步,這些年的經營就付之東流了。
製衡。關鍵是製衡。他叮囑自己。
這是混跡朝堂這麼多年學到的最深刻的道理。官場有高低職位之分,但地位高低卻不完全取決於品級,更重要的是懂得如何用一方之力製衡另一方。他諳熟製衡之道,正因如此,公主明知他有反心卻遲遲沒有動手。
他掌握著朝廷上下大多數的人脈,是公主用以調動百官的節點,公主絕不會輕易殺死他,但若是被抓住把柄,再怎麼製衡也隻是跳梁小醜。
而寶應就有他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