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有意掩飾京城那晚發生的事,但消息還是不脛而走,讓獨孤麟奇意外的是,流傳最廣、猜疑最多的事既不是道觀、京城城東失火,也不是大理寺卿的千金離奇失蹤後又平安歸來,而是皇宮發生了血案。
沒錯,血案。獨孤麟奇在次日早上聽到了個消息,之後就不斷在房間踱步。
皇宮能發生怎樣的血案?誰死了?凶手是誰?他情不自禁擔憂沈朔霞的安危,又為離經叛道的念頭感到羞愧不已。
滅族仇人……他不停在腦海中刻畫這個沉重的印象,但無論怎樣努力都提不起對她的憎恨之情。為何會這樣?
他雙手耷在窗台上,安詳的京城暗地已風起雲湧,他能看到那些圖謀不軌的人藏掖著陰謀,步履匆匆的人,有多少是為了推翻這個王朝而奔波?
“為何會這樣……”他喃喃自語,視線落回到客棧庭園,幾個衛兵一如既往站在門口。
忽然想起,再過兩天,他就不得不接受命令前往北境了。下次見到沈朔霞是何時?他沒有確數,智言指路也沒法判斷縹緲無望的未來。
他吸了口涼氣,寒風中夾雜著春的暖意。
還有兩天,隻剩兩天,除非傾蓮公主政權在兩天內覆滅,否則他就必須遵從募兵製的安排前往北方抗擊蒼言率領的反叛軍,聽說反叛軍的另一個頭目是深越王。
在武當幫助陳簡進行調查時,他也較為全麵地了解那段往事和深越王其人,深越王徐忠衡曾經有機會成為一國之尊,但最終在扁梁圖和卞離的設計下淪為放逐者,在北方蟄伏三年的終於是起了反攻之心。想到深越王的事,他不禁覺得武當的那些日子恍如隔世,認識陳簡更像是上輩子的事了。
他用力搖了搖腦袋,又舀了一盆涼水打在臉上,頓時清醒了很多。
叛軍的事還輪不到他操心,他深知現在的自己必須弄明白他對沈朔霞的感情。腦中形成了一個有些不切實際的想法——他在第一次看到沈朔霞的時候,潛意識就明白她是滅族凶手,最深處的憎惡和恐懼經過了一係列心理催化,最終變成了畸形的愛意。
聽上去是毫無邏輯可言的理論,但人的感情又有多少成分遵循邏輯結構?恨與愛從來不是涇渭分明的情感,它們交融在一起,形成了奇妙的失衡。
他一邊吃著糖果補充力量,一邊催動智言指路。提升腦力的玄妙之力究竟能幫助自己多少?他從來沒有一個確數,或許思維無法用數值來衡量。他盤腿坐在窗前,冷冷的風刮在臉頰兩側,仿佛幾道利索的刀子切斷了臉皮下的血管。
必須想個辦法……或許彭雀有門道讓他潛入宮廷。
他站起身,出發去往千乘樓。
“真巧。”剛出門就撞見了皇甫晴。
皇甫晴看上去氣色很好,仿佛昨晚根本沒有發生拚殺,不過他的神情卻低迷異常,獨孤麟奇明白他精神萎靡的原因——他肯定很想單挑打敗隱士,但隱士卻死於四人的圍攻之下——四人,不是彆人以為的三人。
隱士可能到死都沒意識到葵涼的存在,而正是看似嬌弱無比的男孩給他造成了許多致命上空庫,他的心臟被貫穿,脊骨被折斷,腳踝也被劃出了數道裂口。
一個強大而可敬的敵人,但最終倒在了秘教的小伎倆下。
想到昨晚的場景,獨孤麟奇不免露出慚愧的眼神,同時他一陣緊張——連武功高強的謝如雲都無法察覺葵涼的存在,倘若葵涼有心謀害他,或是皇甫晴、沈亞等等,他們該如何防範?而且葵涼是煙雨樓的人,煙雨樓前身是一間酒館,酒館是彭雀和方徊閒談之所。這些千絲萬縷的關係,難道皇甫晴早就清楚嗎?
“醫女呢?”
“她先行一步去千乘樓了,我們也走吧。”皇甫晴說道,“去千乘樓附近的一棟閣樓。”
獨孤麟奇點頭,他們四個人一起聚在千乘樓,說不定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何況皇甫晴的能力擁有相當強的泛用性,他完全能在數米外的地方竊聽到醫女和彭雀的談話。
獨孤麟奇走在皇甫晴身旁,問道:“你早知道煙雨樓的前身是酒館?”
皇甫晴淡然一笑:“可能吧。我的直覺向來可靠。”
“你是指讓葵涼加入秘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