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皇甫晴撥弄琴弦,千乘樓裡的聲音慢慢流入獨孤麟奇耳中,裡麵自然包括彭雀和沈亞的聲音,還夾雜著其他客商的吵鬨和低語。
為了讓他們能聽得清楚,那兩人特意選擇了人少的千乘樓高層進行商談。聲音質量還算不錯,但危樓風聲卻是嘈雜。
彭雀和沈亞見麵後沒有寒暄,直接進入正題,首先,他們重新確認了一遍方徊的身份,以保證他們說的是同一人;隨後便由彭雀打開話匣子。
方徊曾經常在那間酒館休憩嘗酒,彭雀在酒館看到了恭蓮隊方徊的另一麵。說“另一麵”不太妥當,這種詞總是用於形容一個人截然相反的兩麵,而方徊——無論在恭蓮隊還是平常生活,都是個充滿魅力的男子。他說話幽默、待人平和,初入恭蓮隊的彭雀也因此很快與他成為了交心的夥伴。
“據我所知……”彭雀的聲音非常小,千乘樓其他遷客騷人的說話聲順著琴聲飄進了獨孤麟奇的耳中,“方徊好像並不想成為恭蓮隊……他不是自願的——不對,不能這麼說。他甘願加入公主麾下,但並非為服侍公主,而是另有目的。”
“另有目的?”沈亞緊張無比。
她握緊茶杯。
聰明的女子已經意識到一個現實鴻溝:為了保證秘教能夠延續,她不止一次告誡皇甫晴不要摻和朝廷和公主的事;而她深愛的丈夫方徊似乎恰恰相反,深入虎穴。
“方徊在調查傾蓮公主……”彭雀說道,“他隻跟我簡短提了一句。起初他不願告訴我——不想讓我涉及太深。不過我死纏爛打,他總算才說出一個關於她的疑點。”他換了口氣,“傾蓮公主為何會被大言絕帝驅逐北境。”
“為何……?”沈亞的聲音發顫。
辜月警告過他們,公主的秘密決不可窺探,深淵會攫走所有人的性命,而她現在就在做這樣的事,為滿足尋找、追憶方徊的願望,她很可能拖著整個秘教甚至更多人下水。
“她發覺了掩藏於世界背後的秘密。”
“這是何意?”
沈亞困惑,躲在遠處傾聽的皇甫晴和獨孤麟奇也麵麵相覷。“世界背後的秘密”是指何物?獨孤麟奇剛想問皇甫晴是否略知一二,不過看到謙玉公子擺出疑惑的表情,他明白連情報網鋪天蓋地的皇甫晴也不清楚。
皇甫晴示意他安靜,繼續聽彭雀解釋。
“方徊當時說得很模棱兩可,他那時半信半疑,並沒跟我仔細解釋;而我也不以為意,把他的話當真假摻半的酒後言語……但是,後來沒過多久,他就失蹤了——哎!他既是你丈夫,你應該更清楚他的去處才是。”
“我……”沈亞沉默了許久,半晌道,“他與我分彆了將近一年,杳無音信,我是昨天才知他成為了恭蓮隊的一員。分彆時他告訴說有殺手城的事要辦,或許要消失半年,從那以後我就不曾聽說他的消息了……”
趁著千乘樓那邊的兩人緘默良久,獨孤麟奇連忙問皇甫晴:“你既是繼承了方徊的槐月位置,應該知道他是何時失蹤的吧?”
“說不準。”皇甫晴搖頭,“秘教有許多不成文的規矩,其中一個便是:如果一個成員太久沒有音訊——沒出現在殺手城、沒與其他成員接觸、沒在江湖上弄出消息,凡此種種,大家便默認那人已經死去,也就意味著需要找新人頂替前人的位置。方徊具體是何時消失,我完全沒有概念,不過他既然——”
“噓!”獨孤麟奇打住皇甫晴。
彭雀又開始說話了。
“我過些日子去問問恭蓮隊的其他人,他們或許知道方徊失蹤的事。”
“最好不要打草驚蛇。”沈亞連忙搖頭,“你為何敢問恭蓮隊的人!他們是公主的人,公主是……始作俑者。”
彭雀沉默許久,叫人端了兩份茶水以解涼內心的躁動。
“的確……不該隨意打聽方徊,公主本就不期望恭蓮隊私下有太多來往。”彭雀頓了片刻,說了句顯而易見的廢話,“事情很麻煩。”
尷尬的氣氛彌漫在兩人之間,這種尷尬並不來自雙方,而是話題本身。沈亞認識方徊多年,但對他失蹤前一年的行蹤完全沒有掌握,彭雀同樣不清楚方徊在恭蓮隊搞什麼名堂,那一年的曆史被黑霧籠罩,他們還不能輕易將它公之於眾。
要知道,他們現在還坐在京城,企圖打探這座都城市的擁有者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