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糜舟招手的人原來是個年紀不大的女孩,她穿著跟袈裟一樣有重複條紋的寬大衣袍,把瘦弱的身體撐得非常之大,讓糜舟誤以為是年輕小夥子。不過這麼熱情的招呼,倒確實是孩子們的專利。
他笑吟吟地走了過去,在一片楊柳樹後,一匹四肢盤地的駿馬正悠然地享受太陽,通過楊柳的太陽不同於沙漠,它少了份熾熱,多了份涼意。
馬甩著尾巴,一位手中叼著長杆煙鬥的老頭樂嗬嗬地注視糜舟過來。他帶著一頂巨大的竹編笠帽,花白的胡須虯結在下巴周圍,和臉頰兩側的鬢發連在一起,整個臉被一圈白色包裹,讓人看著都覺得很熱。
老頭身邊就是揮手的小女孩。
她的小腿綁上一圈圈麻繩,這裡的許多人家都用這種方式使本不合腳的鞋貼合身體,為的便是長途跋涉不那麼辛苦。
“你也是從西野宮來的?旅途一定很勞累了——前麵有口井!我帶你去吧。”
女孩的鼻梁左右有一排不太顯眼的雀斑,棕紅色的長發淩亂盤在腦後,頭頂發出黝黑的光澤,仿佛連頭發也被曬黑了似的。
“一定是被那邊的人遺棄了。”她自言自語地分析那口無人看管的深井,棕紅的眼眸把目光投入水麵。
“不用,”糜舟笑道,“我先歇息片刻,水之後再說。”
他沒回答女孩的問題。
西野宮是西邊的一座名不見經傳的小城池,他當然不是從那邊過來的。、
他繞開了所有的警衛,行走於無人區。
老頭用煙鬥指了指女孩。
“這是老人家您的孫女?”糜舟說著流利的雲鷹國語。
“不、不。”老頭咳嗽了一聲,滾滾濃煙從嘴巴裡嗆了出來,“她和另一位先生——她的哥哥同行,路上看我這老頭孤零零的,便拉我結伴了。”
他的目光中流出暖意,大概是感謝女孩,能幫助自己——孤苦伶仃的老頭。
“那另一位?”
“他去采食物了。”女孩活力四射,大熱天依舊蹦蹦跳跳,好像炎熱從來不會讓她煩惱。
糜舟由衷地露出笑容,被她的活力感染,漸漸不再覺得熱了。
女孩給他指了個陰涼歇腳處。
那裡有兩塊並在一起的大鵝卵石,樹蔭下,一看就非常冰涼。糜舟不由分說坐了上去。
這位置正好麵對女孩和老頭,他們理所當然地聊了起來。
“這裡真是熱啊。”女孩用力扇動右手,頭發被乾燥的風吹得更亂了。
原來她也會覺得熱。糜舟忍俊不禁。
他抬頭看向高處。一個白晃晃的圓——炎熱的罪魁禍首。
本該籠罩在漆黑斜牆下的大地,如今被太陽暴曬。就是因為斜牆漏出了個窟窿,不算很大,但足以讓陽光將嬌嫩的植物灼燒殆儘。
沙侵蝕了這片土地,荒漠逐漸形成。
“為何沒人填補這窟窿?”他問女孩。
女孩立刻回答:“我與哥哥此行便是為了前往巴彆塔,向國王彙報此事。”
“你們就居住在附近?”
“我們是西野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