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這窟窿是怎麼弄出來的?”
“聽說有人觸犯了莉莉絲……祂降罰於西野宮。”
“那可真是不幸。”
“是啊,明明是那家夥觸犯了神靈,為何連我們都要跟著遭罪!”女孩嘟囔著嘴,不滿地跺了跺腳。藏在草地裡的蚯蚓受到驚嚇,哧地竄了出去。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這番言語同樣對莉莉絲不敬,雙手立刻並於胸口,虔誠地對著天空低下頭:“阿門。”
她抬起頭,衝糜舟擺了個鬼臉:“千萬彆把我說的告訴哥哥!”
糜舟笑了笑,抬頭望向遠處,告訴女孩,他什麼都沒聽到。
距離巴彆塔大概還有五六天的路程,這片地區變成荒漠在預料之外,大大延緩了他前進的速度。
不過時間還很充裕……
他的確有些疲憊了。
炎熱的空氣仿佛燒傷了喉嚨,澤氣運轉得非常不順,所幸他平時注重鍛煉單純的肉體,體能還跟得上。
但就算是他,經過這段時間保持警惕,躲避雲鷹國士兵後,也感到力不從心。
沙海紋絲不動地覆蓋在大地上,一陣風吹過,上麵立刻波瀾出均勻的曲線,沙沙的聲音初聽上去讓人舒適,但聽得久了就有些不適。磨砂粗響好像黏在身體上,細膩的沙粒、黏稠的汗水,它們在皮膚表麵結合,讓毛孔透不過氣。
沙簡直跟水一樣,有時候讓人覺得比水還恐怖。
糜舟心想,如果沒有人填補斜牆的空缺,這片沙海很可能會隨風繼續蔓延。
它是流動的固體,植物、動物沒法在其中安居;它也是蠕動的洪水,像溫水煮青蛙一般掩埋所有生命。
他對沙的恐怖之處再清楚不過了。
狄禪宗坐落在東北的黃土地帶。從兒時到現在,他親眼目睹身邊的一切被黃土逐步蠶食,無法抵抗。前年種植的樹,再過一年就變成了沙的養料,木屑被風磨成碎塊,碎塊被沙磨成新的沙,周而複始。
遲早有一天,沙海會吞沒雲鷹國,但在那之前,雲鷹國肯定會有所動作,比如眼前的這個女孩,她這個年紀可能不明白沙的恐怖,至少她知道,這個東西正在威脅自己的家園。
“先生你是從何而來?難道不是西野宮嗎?”
“不是。”他回答女孩,“我是從更西邊過來的,但沒經過西野宮。”
“奇怪,”女孩看了看糜舟,又看了看老頭,“西野宮是通向這裡的隘口,你不經過我家又怎能到達這地方?”
老頭聽到這番話,忽然停止抽煙杆。他抬起衰老的脖子,缺水的後頸皮膚疊出一層層褶皺。他笑著對女孩說道:“能來到這裡的路,可不止西野宮一條。年輕人,我說得對嗎?”
“沒錯,有很多條。”
糜舟斟酌自己的言語。
他心想:老頭好像感受到了什麼。難道是我身上的血味?不可能,他上了年紀,無論嗅覺還是視覺都不如小孩,連這孩子都沒說什麼,他一直坐在煙裡,更不可能聞到。說不定是閱曆讓他感受到危險……
沒錯。就在女孩提問的那一刻,糜舟已隱隱起了殺心。他當然不希望自己的行蹤暴露,更何況女孩還要前往巴彆塔覲見國王,她童言無忌,暢所欲言,說不定就把他的事給捅出去了。
不過,老頭的話稍微緩解了緊張氣氛。
糜舟皮笑肉不笑,他看著老頭,覺得還是儘早離開是好。
“啊——!哥哥來了!”女孩忽然蹦了起來,跟彈簧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