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盛然咄咄逼人,走向身著紅袍的女子。
她瘦骨如柴,很像貧窮人家沒過過幾天好日子的小孩,身材嬌小乾癟,鐵青的麵孔猶如一具屍體,讓人倒胃口,蒼白的皮膚上好似抹了一層黏糊糊的東西,淡黃色,跟泥土一樣,仔細一看,似乎又像魚鱗,在灑入室內的陽光下顯出一塊塊片狀的痕跡。不知為何,她的眼睛看上去也很奇怪,藏在眼窩中的瞳孔好像在不斷晃動。
齊盛然一時想不到恰當的形容。腦中閃過在岸邊撲騰的魚,魚眼乾巴巴的。
她的外貌和這身榮華富貴的服飾完全不匹配,這袍子鐵定是宮中裁縫的手藝,是紅鹿替她弄來的。
“你是何人?”他走上台階。
皇帝沒有仰頭看人的道理。
兩名女子知趣地站到他身下。
紅鹿連忙說:“陛下,此人也是一位高明的氣功修行者,我叫她來此地暫居幾日,以交流心得。”
“名字。”齊盛然不為所動。
“她——”
齊盛然揮揮手,示意紅鹿不要說話,讓陌生女子自己開口。
“陛下,小女無姓無名。”
“無姓無名?”齊盛然啞然失笑,笑後,臉色猛地沉暗,“彆胡說八道,孤問你姓名,你就算是沒有,也得有!”
女子沒有因皇帝生氣而驚嚇,她淡然點了點頭,那處事不驚的模樣,好像勉為其難為齊盛然臨時想一個名字。
敷衍的態度讓他心裡窩火,不過礙於是紅鹿的客人,他不好在心愛的女子麵前埋怨什麼。
他的眼睛射出利落的光線,企圖用這樣的目光剖開女子。
結果隻是徒勞。
女子淡淡說道:“溫卿筠。”
齊盛然被這個名字鎮住了。這可不是什麼簡簡單單就能想出來的名字,女子仿佛早有準備,報出了這三個字。
她真名便是溫卿筠?這是另一個女子的名字?為何是“溫卿筠”,而不是其他人?
他凝視那對無神的眼眸,不知她在想些什麼。
空氣仿佛凝滯在原地,他感覺身體很沉,一股縹緲而詭異的氣氛從身邊擴散,他抬頭,看到樓上被點燃的香燭忽然滅了,最後一縷青煙在燭尖發出滋滋的響聲,隨後順著風散在屋內。
“溫卿筠……好。”他自言自語走上台階,把手搭在紅鹿肩膀上,在她耳邊低語,“讓她先走吧?”他語氣輕柔,帶著疑問的調子。在這一刻,本是一國之君的他下意識臣服於紅鹿。
他可能已經意識到了,隻是不願承認,從來不思考。
他知道,自己徹底沉淪在氣功的靡靡之樂中無法脫離,猶如一座泥潭,他沒法再離開紅鹿。離開她,無異於把他殺死。她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他的呼吸、他的心跳……
“好啊。”紅鹿露出淺淺的笑容,“我送她離開,陛下請到三樓等我,彆離開了。”
“好。”
齊盛然眯起眼睛,老實地點了點頭,臃腫的體態仿佛一個灌滿水的水球,搖搖晃晃地登上台階。他的太陽穴無緣無故開始發燙,腦袋仿佛在被蟲子啃噬,他閉上眼,就能看見那些蠕動的細小身影。
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慌張地逃出了紅鹿的視線。
紅鹿收起笑容,換成一副遺憾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