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開士兵和哨站的耳目並不難,有鬼蟲帶來的信息網,陳簡能知道附近所有人的動向。
他們每天按時啟程,在日落之時停歇。半年前北境人入侵後,大批難民來到南方居住,本是荒無人煙的地帶,如今也遍布了大小不一的村落,他們基本上每天都能找到歇腳處。
越往北走,士兵也越來越多,無數張征兵令貼在城牆內,大街小巷似乎被兵器組成的海洋溢滿,他們聽到了一些前線的消息,說齊盛然以北境人襲擊都城為由,向北境發動迄今為止最大的進攻。
都城遭到蟲潮的消息被人有意散布,這應該是紅鹿的小伎倆,她把那場自導自演的災難嫁禍到北境人身上,以激起民憤,許多親身經曆那場災難的幸存者推波助瀾,一場對抗北境人的風暴愈演愈烈,蟲潮也被人誇大其詞的傳播。
陳簡聽到最離譜的說法是,山神蛟的肚子就是白色蠕蟲的溫床,而清理山神蛟的武當其實和北境人沆瀣一氣,是通敵的幫派。
國家之間的戰爭再次和武林掛鉤,陳簡不知道這是有人有意為之,還是碰巧如此。
無論真相如何,南方亂作一團的事實已無法改變,在這點上,陳簡等人最有發言權。
他們一路從位於雲夢澤地帶的都城北上,經過了許多州郡,那些頗具野心的政治家、軍事家們都緊鑼密鼓地召集、編排軍隊,他們像乾什麼,任何一位明眼人再清楚不過。
這天,陳簡等人圍坐在一個無名村落的露天餐館吃著午餐。這其實並不是專門為旅人建造的餐館,隻是獨孤麟奇花了些銀兩,讓居住於此的普通人家為他們準備了一張桌子和幾個凳子,弄了些野菜,再燉上新鮮的豬腿湯,幾人的午餐就這麼解決了。
當地人非常殷勤地招待他們。他們固然見錢眼開,但更重要的原因在於,如今正處亂世,能從容不迫拿出這麼多銀兩的客人,必然是哪兒的達官顯赫,當地人貪財,更是惜命,生怕惹惱了這幾位背景雄厚的年輕人。
在吃飯途中,獨孤麟奇叫出了陳簡,說有事必須單獨談論。陳簡允諾,兩人來到屋後的一處空地,飄著白絮的柳樹立在他們麵前,像一位身姿妖嬈的女子。花紋奇異如戴著麵具的鳥兒在枝頭發出嚶嚶啼鳴,聽上去婉轉、哀愁。
“按現在的速度,最多還有三天,我們就能抵達長江邊了。”獨孤麟奇說道,“不過……我們很難渡過長江,現在是汛期,江水漫漲、河水湍急,長江天塹連巫術都能抵擋。至於渡口之處都有官兵把守,我們這麼多人,很難過去。”
“混進士兵之中怎樣?”
“江麵已經沒有來往了。前線的士兵都在懼怕北方的妖怪,退到的離長江十幾裡外的地方。”
“那不正好?”陳簡問道,“長江已經無人看守了。”
“江麵無人看守,但方圓幾百裡地仍然有重兵把守,況且大戰一觸即發,前線的防禦工事非常嚴苛,我打聽了,最會水的家夥都沒把握穿過長江——你可彆忘了,前線也有武者,也有榮俠客。”
“無論怎樣,我們得先靠近了再做決議——你找我不會就為了這事吧?”
“當然不止。”獨孤麟奇笑了笑,隨後,神情一點點變得嚴肅,“陳簡,實不相瞞,其實我本名不叫‘稚泣’。”
獨孤麟奇用乾練的語言把自己的身世告訴了陳簡,其中還包括自己和沈朔霞的那段離經叛道的孽緣。陳簡聽後愣了很久,他感到意外,但又覺得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所愛之人是自己的仇人,這段有趣而畸形的故事是係統的編譯,還是出此人類的大腦?無論它誕生於哪,陳簡都欣然接受。
他點了點頭:“傾蓮公主命令她屠殺了你的故鄉。”
“沒錯……”獨孤麟奇說道,“獨孤遠山就在不遠,大概西南百裡之外的群山之中。”
“你的意思是——”
“我想先回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