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煙龐政感覺公主的這番言語是對他的侮辱。
她停頓了片刻,然後大徹大悟般拍響了巴掌。
“煉獄刑會讓犯人墜入煉獄,而犯人逃出煉獄後能回到這個世界,要麼死,要麼成為煉蟲師生活在蟲穀。”
他點頭,這是公主在去到蟲穀前就告訴他的事。他也在蟲穀親眼見到了煉蟲師。雖然他對犯人能逃離煉獄有所懷疑,不過煉蟲師們死前的說法都能證實這點。
“而這裡,也是‘煉獄’。”她用手指點了點大地。
“這裡是……封駒城?”
她緩慢搖頭。
“你生活之處。”
鐘煙龐政大腦混亂。公主是在隱射自己也是犯下滔天大罪的“犯人”?所以才把“人間”比作“煉獄”?
不對,事情或許更加簡單。
他的頭皮發麻,隻見公主走向前麵的店鋪,用不知從哪弄來的銀兩買下了三塊香囊,隨後走到他麵前,粗暴地將香囊撕開,隨意把香料撒到路邊。
雖然她目前還什麼都沒做,但鐘煙龐政已經隱隱感覺到了什麼。
他敏銳地發現,公主特地購買了三塊大小不一的香囊。
“護法,難道說……”他猛然抬頭。
淺藍的天空飄著淡雲,一排飛燕掠過,明麗而婉轉的鳥鳴非常動聽,街邊小販帶著方言的吆喝聲透過天空,像一股直衝雲霄的炊煙,這座邊陲城池是如此祥和。
“這是煉獄。”
她拿出最小的香囊,放在右掌心。
“這是這裡。”
她用更大的香囊把“煉獄”裹住。
“這是更上麵。”
最大的香囊把兩塊小香囊全部裹住。
她說得輕描淡寫。
理解起來相當簡單,但從“理解”到“接受”,卻要跨過一望無際的鴻溝。
鐘煙龐政的瞳孔在猛烈顫抖。
沒有任何證據能說明他所處的世界之外還有更加廣闊的世界,但公主冷淡又認真的樣子絕不可能是在拿他逗樂,況且,一心想著“離開”的糜舟也能佐證公主的說法。
“我……”
他抿了抿嘴唇,喉嚨像是燒焦了。
“就像煉獄的犯人想離開煉獄一樣,糜舟要離開這裡,到更外麵的地方去。”公主說完後,補充道,“我也一樣。”
“您也一樣……”
這句話包含太多信息,鐘煙龐政覺得腦袋已經被殘忍地撕裂了。他像是被木管刺穿身體,裸露地放在太陽下暴曬,在那瞬間,他的肉體和思維同時崩裂、爆發、猶如墜入熔漿。
“趙護法!”
糜舟的呼喊拯救了鐘煙龐政幾乎要消散的魂魄,他像從夢中驚醒,瞪大眼睛看著糜舟狼狽地從前麵跑回來。
糜舟對上了他的視線,很快露出驚愕。
“你……跟他說了?”
“說了。”趙望翷乾巴巴地回答,“龐政能幫到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