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悅卿和燭九在雪地中牽起手,前者再沒問什麼話,通過指尖傳遞的溫度在彼此心中暈開。
“我從前……”燭九欲言又止,她試圖向對方解釋自己聲名狼藉的過去,可語言在樁樁慘案麵前著實蒼白。
宋悅卿捏了捏她的指腹,笑道:“我相信滄瀾仙君一定背著人們做了很多不能說出口的事,她忍受諸般謾罵,必定有一個說不出口的理由。”
“流言和史料書籍隻是讓我認識滄瀾仙君,但心告訴我,燭九是怎樣值得信賴的人。”
“我相信自己的判斷。”
燭九覺得屍體暖暖的。
宋悅卿臉上揚起明豔的笑,眼中閃過疼惜的淚光,繼續道:“你隱瞞的太好,將自己冤屈的蛛絲馬跡抹除的如此徹底,不留退路。”
“不過我們還有紀期,他會向世人證明,神明無罪。”
宋悅卿說出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眼中滿是憧憬和堅定。
但燭九沉默片刻,交握的手緊了緊,她偏頭看向宋悅卿道:“不會有真相大白的那天了。”
宋悅卿愣住,不解。
幾片冰晶飄到燭九眉梢,她像埋葬在雪中的精美雕像。
燭九淡漠道:“你知道麼,紀期並非碑靈,他是用四樣東西拚湊而來的,載體、記憶、情感、氣運。”
“載體讓他存在,記憶讓他知曉一切,情感賦予他對我的偏愛,氣運讓所有人相信她是權威的封神碑靈。”
“這四部分分彆來自四個個體,其中,記憶來自星君。”
“星君代替我化身天道,他創造了這具身體,讓我漂泊在不同屍體中的靈魂終於有了獨屬於自己的軀體皈依。”
“他又創造了紀期,賦予他與生俱來的唯一使命——揭露真相。”
宋悅卿被這個信息量還有星君的所作所為震撼到了。
燭九的聲音平淡到聽不哀傷,繼續道:“靈姑且可以稱之為有自主意識的個體。”
“而紀期,他甚至根本沒有自己的生命、靈魂,使命一旦完成,他就會消散。”
“紀期消散後,載體、記憶、情感、氣運,將不再回到原本的個體中,每一個四分之一都會消失。”
燭九的尾音因為喉間壓抑的酸澀,泄露出顫意。
宋悅卿驀然睜大眼睛。
就像隆隆雷聲從腦中劈過,隻有一句話在腦中盤旋:這一切對燭九都太過殘酷。
一個靈魂至交為燭九傾儘一切,而當燭九以為紀期是那個人留下的後續和溫情時,這份饋遺卻注定要再次為了燭九殉身。
燭九她,什麼也握不住。
宋悅卿聽見燭九清淩淩地笑了兩聲,像碎開的冰。
“現在我是一個人,人不是活在彆人的描述中的,客觀事實不因意誌更改,我的強大也同樣能保證我不做回應、不惘然自證的驕傲。”
“仁慈的神還是眾邪之首,也沒那麼重要,他們的看法,同樣無足輕重。”
“隻是身邊的所有人都認為那是一件天大的事,他們費儘心思要為我正名,卻不知道相比起這個,我更在意他們。”
“因此我不允許紀期消失。”
“因此,不會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了。”
是的,隻要讓紀期停止記憶的回溯,她就留的住那些四分之一。
燭九若是篤定要做一件事,那是必定要貫徹到底的,沒有人能阻止她。
宋悅卿無話可說,在這個兩難的抉擇中,倘若她是燭九,她會毫不猶豫做出相同的選擇。
可她是燭九的朋友,她希望兩全。
憑什麼好事做儘的人要遭受所有人的口誅筆伐?
命運為何將燭九置於這種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