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去世之後這錢相當於就是給母親的,她欠的就隻有宋宇航的錢了。
她前幾年勤工儉學,加上畢業這一年在宋氏上班攢的一點工資,一共存了有幾萬左右,前兩天又找閨蜜們湊了十幾萬,一起還給了宋宇航。
她現在渾身上下隻有幾百塊錢,相當於將母親的醫藥費都還了出去,就是為了心安理得的離開那個令她作嘔的男人,同時也是不想被人戳脊梁骨。
母親沒什麼文化,沒有教導過她的學業,但是教會了她怎麼做人。
這些顯然沒必要跟小護士細說。
與小護士閒聊了幾句,將她打發走,陳歡獨自在熱水器旁接水。
她說不上來為什麼有些心慌,腦海中各種思緒混雜,想著這兩天找工作的事,想著母親的病,也想到了那個她心愛的男人……
暖水瓶中的熱水溢出,撲到了她的手上。
陳歡驚醒,低叫了一聲,甩掉手上滾燙的開水,白嫩的手掌被燙的一片通紅。
門外忽然響起腳步聲,急促而又嘈雜,聲音愈來愈大。
陳歡抬頭,一群醫生護士從門口匆匆跑過,後麵還跟著幾位看熱鬨的家屬或患者。
她隱約聽見‘跳樓’‘患者’等字眼,猜測應該是哪位患者跳樓了,心慌更甚,前兩年有過一次患者跳樓事件,她遠遠的瞥了一眼,嚇得一周沒睡好覺。
陳歡收拾好,拎著暖水瓶匆匆走向病房,她膽子小,對於這種事避之不及,自然不敢跟著去看熱鬨。
路上不時還有人朝樓下跑著,陳歡一一避讓,慢慢返回了母親的病房。
病房不是單間,而是四床位的大病房,隻不過其中三個床位空著,兩個昨天出院了,一個前兩天轉到了重症監護室,病房內現在隻有她母親一個人。
拉開房門,病床上沒有母親的影子。
陳歡疑惑的在房間內掃視,一陣微風吹動她額前的碎發,微微抬眸。
她……看見了敞開著的窗子。
陳歡驟然僵在了原地,身後廊道內依舊有看熱鬨的人跑過,嘴裡念叨著‘有人跳樓了’。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如遭雷擊!
“砰!”
暖水瓶脫手摔在了地上,內膽炸裂,白霧騰騰升起,熱水四散濺射,潑在了她的鞋上她也渾然不覺。
這一刻,心裡的疼痛遮蓋了身體的疼痛。
腦海中回想起母親今夜的異常,回想起母親拉著她說的話,一字一句仿佛還在耳邊縈繞。
陳歡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的嘴唇微微顫抖,抬腳,腳步重若千斤的挪向那扇敞開的窗子。
窗外的風更大了,呼嘯著灌入屋內,吹散她的頭發,就如同五歲那年,她與母親逃出家門的那個夜晚。
火車上人很少,母親將窗子拉開了一條縫隙,涼爽的風順著縫隙灌入,吹起母女倆的頭發,母親流著淚,但是笑得很開心,她也跟著笑。
母親說“小歡,我們自由了,我們從魔掌中逃出來了。”
那時的她還聽不懂,但她能感覺到母親的開心,她也跟著開心。
終於,陳歡挪到了窗前,頭顱艱難的朝著窗下看。
很高。
地麵上,人群遠遠的圍成一個圈,圈子的中央有一個穿著病號服的影子。
陳歡看不清,但她能肯定,那個人是母親,與自己血脈相連,相依為命的母親。
“依舊是我們母女,說好的這次換我帶你逃離魔掌,你怎麼就不信我了呢……”
陳歡喃喃自語,隨即眼淚脫眶而出,晚風這一刻透著徹骨的寒意,吹僵了她的身體,吹冷了她的心。
病房內安靜了幾秒。
“…媽!!”
一道不似人聲的淒厲叫聲從陳歡口中喊出,響徹整個醫院,響徹在如墨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