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民影後是乞丐!
當音樂響起來的時候,少女心不甘情不願地抬起手,擺出了姿勢。
無論她有多麼心煩多麼想揍人,她的動作依舊有種本能般的柔軟和優美。
坐在舞台下的少年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體,一雙眼睛直勾勾地追著那束光。
依舊是吉賽爾的旋律,靈動流淌的音符逐漸填滿這座寬敞而空蕩的大禮堂,黑暗裡,多餘的情緒漸漸被替換成本該有的樣子。
穀雨開始流暢的舞蹈。
她的校服在旋轉時會獵獵地飛揚起來,拉鏈碰撞時發出清脆而肆意的聲響。
謝驚蟄坐在台下仰視著這段舞蹈,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他想象過很多次穀雨在舞台上跳舞的模樣,那些畫麵大多都伴隨著璀璨的燈光,華麗的舞裙,還有如潮的觀眾。
可沒有一次是這樣的。
如此空曠,如此簡陋,如此打扮得亂七八糟甚至稱得上不像話……卻又如此的,撼動人心。
他瞳孔如同開啟了某種神奇的自動鎖定模式,飛蛾一般毫無自覺地緊緊跟隨著那束暗淡的光線。
舞台在他的知覺裡不斷擴大,直至將觀眾席,將整個禮堂都淹沒。
激昂的旋律與少女墨綠的裙擺一起,一次旋轉便降臨在遼闊的曠野,在漲潮的海邊,在起風的天台,在他枯竭的心上。
就像第一次見麵時那樣,這裡有叢生的荒草,有斜照的夕陽,有被掩映著的看不到儘頭的小路。
而她的每一次跳躍都像是要躍出地平線,每一次旋轉都像是要用裙擺揚起大風。
他於是不得不在這條道路上駐足,不得不在這樣的舞蹈麵前變成空氣,變成石頭,變成一個隻知道轉動自己的眼珠跟隨她每一次動作的,傻傻的狗。
至於動作標不標準,節奏完不完美,那是可憐的專業人士才需要顧慮的問題。
而他,從第一次邂逅就已經被拉扯著心臟淋透了這場雨的他……
因為舞者忘我,觀眾才能忘我。
沒有人能用語言去形容這一場舞蹈。
它或許不夠完美,不夠標準,如果由專業人士來打分或許會得到一個不怎麼樣的分數。
可現場依舊沒有一個人說話,連臨時工的閒聊都停止了,禮堂裡隻剩下機器運轉的聲音。
而霏霏站在人群後,望著黑色鏡頭裡被光聚焦的少女,忘記了嘴裡正咬著的糖葫蘆,直到那冰紅色的糖衣掉到地上,發出“啪”的一聲,她也依舊沒有回過神來。
這種感覺是什麼呢?
她看著舞台,卻又好像並不身在此處。
她真正看見的,是那座富麗堂皇又永遠不見陽光的地下迷宮,是她第一次見麵就將她淋得濕透的暴雨,是夜色裡陌生而大得驚人的城市……
這些統統變成了她的舞台。
而她就在這樣的舞台上跳舞。
肆意的,瘋狂的,自由的……
對,自由的……
就像要生生打破眼前這水泥做的牆壁與天花板,就像要從內到外都熊熊燃燒起來,要讓整個世界都被狂風和大火所席卷一般的——自由。
音符的儘頭,她的旋轉戛然而止,墨綠裙擺如森林的影子般倏然展開又收束,最後隨著她的跪坐而迤邐在地。
她在輕靈悲涼的鋼琴尾音裡抬頭,淩亂長發隨著急促的呼吸拂起,而她黝黑的眼從發絲的間隙望下來,目光如林間遠星,直直墜入了少年眼底。
就好像聽見咚的一聲——
鏡頭之外,霏霏抬起手,食指指尖在眼下輕點,摸到了一滴冰涼的水珠。
她哭了。
鏡頭之中。
少女像是看見了什麼讓她驚訝的場景,匆匆從地上起身,提著裙擺一路跳下舞台,發絲飛揚地跑到了觀眾席前。
她身體越過第一排空蕩的座椅,把整張臉都湊到了少年麵前,直勾勾地盯著他,有些遲疑地問“你哭了?”
“你哭什麼?”
話音剛落,一聲響亮而沉重的開門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