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曼不敢讓自己移開目光。
荊野瞧了她良久,突然笑了起來“緊張什麼?心跳這麼快?”
男人抬起手隔著一層薄薄的衣料按住她的心臟。
分明是發燙的掌心,岑曼卻還是感到一陣心臟被冰凍的徹骨寒意。
荊野放下手,把頭枕在沙發背上,懶洋洋地道“讓我想想,你問的是什麼?怎麼看待孟搖光?還有……為什麼隻有她特彆?”
說完這句話他便又突然陷入了沉默。
就在岑曼都快以為他睡著了的時候,他才又毫無預兆地開口“我該怎麼回答你呢?因為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到底怎麼看待她。”
他動了動頭,像是在仔細思考“那感覺大概就是,原本隻是無聊又無聊地走在路上,路過一撮又一撮同樣無聊的人們……”
眼睛看著天花板上的射燈,他偏著頭儘量把自己的感受形容出來,“在這個過程裡,我的確如你所說,偶爾會見到那麼一兩個像她一樣閃著光的人,於是追上去——可等到我好不容易追上了,又會發現不過如此……”
“每一個起初看著閃亮的人,最後都會無一例外地變成劣質的玻璃——一切都是這麼無聊,沒意思。”
“可孟搖光不一樣。”
他抱著懷裡的女人,眼神放空,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學著記憶裡那少女的模樣偏了偏頭,道“她不是玻璃,她是我在路上抬起頭突然看見的星星。”
“……”岑曼微微縮緊了瞳孔。
為這從未設想過的形容,和其中所隱含的,隱秘的仰望。
包廂裡一時陷入寂靜。
岑曼還在地動山搖的震驚中。
男人卻在那片混沌的燈光裡,突然想起了二十多年前那片晴朗而乾淨的星空。
它們置身於密集的森林之上,比最高的山還要高,比最清的河流還要清,比最大的風還要廣闊。
“那……”岑曼怔怔的問,“你為什麼總想讓她留在你身邊?”
女人無意識般空洞的聲音回蕩在耳邊“星星……難道不是隻有掛在天上才是星星嗎?”
荊野還是沒有動,卻又在沉默之後回答了這個問題。
“孟搖光不一樣。”
他說,“她就算掉進地獄,也會成為地獄裡的星星。”
他的眼睛因為長久迎著光源而泛花,他卻在一片模糊中看見女孩於滿地鮮血中仰頭望來的,固執而充滿反抗的眼睛。
尖銳,卻明亮到刺眼,仿佛永遠都不會改變。
他從那雙眼睛裡看到浩蕩的星空,來自密集的、不斷移動的葉片縫隙之間,即便他滿身鮮血狼狽至極,也依舊冷冷的、亙古地照耀著他,甚至不需要抬頭也能看見。
——原來是這樣。
奢華死寂的包廂裡,男人緩緩笑出聲來。
——原來我從未忘記過。
在岑曼一根根倒豎起來的汗毛裡,他笑得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而另一個房間,孟搖光無聲撩開床簾,對上了少年毫無預兆睜開的眼睛。
她頓了頓,朝他露出一個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