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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紅扶桑(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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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為了這樁事。

柳媚珠回道“是有這麼回事。”

好似有什麼東西澀在喉頭,她頓了頓“叫大人費心了,兒已讓底下的人將弄玉築收拾出來,胡氏今日便能搬進去。”

吳淑蘭笑了“我就說媚珠最是明事理,何況又是件喜事,我一直頭疼三郎房中空乏,賜丫鬟又不肯收,原是有自己的主意。你也是,待那胡氏生下庶長子,你抱到膝下養也是一樣的,何必昨日和三郎鬨得那麼難看女子寬容大度為重,不過納個上不得台麵的妾,傳得風言風語,到處都是三郎有了後,想必老佛爺在天之靈也高興。”

又是這樣的說辭。

柳媚珠兢兢業業侍奉吳淑蘭這些年月,費心費力揣測她話裡話外的意思,卻是頭次覺得很沒勁兒。

許縱這麼說,吳淑蘭也這麼說,昨晚木荷鬆蘿也都勸她,說不過是個妾,不過是庶子,不會影響她的正妻之位,有什麼關係

錯的或許不是他們,她想要的他們也不會懂。柳媚珠到底不屬於這個時代。

她沒那個心力繼續虛與委蛇了,直接道“兒願去祠堂認罰。”

她這樣乾脆,倒惹得吳淑蘭多看了她一眼。她這個兒媳長得很標致,遠山眉、杏仁眼,眼裡總是汪著一團春水,眼尾雖然是無辜地向下垂,可抬眼的時候總好像藏了一把小鉤子,要把誰的心給勾過去。

即使不塗胭脂,唇瓣也是殷紅、潤澤的。今天卻嘴唇發白,且很倔強地抿著。

吳淑蘭扶著下頜看了片刻,伸手輕擰了一把兒媳沾了些晨起涼意的麵頰,柔聲道“是自請去為許家子嗣祈福,明白嗎好孩子,去吧。”

祠堂位居東麵,與德壽堂緊挨著。吳淑蘭叮囑錢嬤嬤領著她開門進去,柳媚珠跟著許縱逢年過節祭拜過四五回,她正要朝神龕跪下,錢嬤嬤卻眼疾手快抽走了地上的蒲團。

鬆蘿急了“錢嬤嬤,你這是做什麼”

錢嬤嬤言辭鑿鑿“太太說了,這些蒲團陳舊,落了不少灰,早該拆洗一番,不好汙了三夫人的衣裳。三夫人,請吧。”

這是剛剛頂撞的代價。柳媚珠攔下鬆蘿,她實在懶得爭辯,累得厲害。

昨日種種猶如夢魘困著她,本就一夜未眠,天不亮就在地上跪了一個時辰,站起來沒多久,又不知道要跪到什麼時候。

錢嬤嬤站在祠堂門口盯著她們,鬆蘿在離柳媚珠半步的地方一同跪著,柳媚珠對鬆蘿滿心歉意“鬆蘿,今日連累你了,害你陪我一同挨罰。”

“我是娘子的丫鬟,理應陪您同甘共苦,何況娘子挨罰,我又怎麼能置身事外”鬆蘿憤憤道,“娘子,許家怎麼敢這麼作賤人您好歹是武安侯的嫡長女,當朝驍騎將軍的親姐姐”

柳媚珠自嘲道“是我自己爛泥扶不上牆,他們又有什麼辦法”

祠堂空曠寂寥,久跪的膝蓋上生出針紮似的疼痛。不知過了多久,柳媚珠隱約聽見一牆之外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母親,柳氏人在何處”

是許縱下朝回來了。大抵是不見她,問到吳淑蘭跟前了。

吳淑蘭不急不慢地回他“她說為許家子嗣祈福,去祠堂祭拜先祖,大抵有一個時辰了。你坐,既然今日你父親直接去了衙署,我們先用膳罷。”

過了片刻,柳媚珠聽許縱道“柳氏身子骨弱,母親便讓她少跪些時候。”

原來你也知道我是在罰跪。

你既然知道我被你母親罰跪了這麼長時間,卻隻有一句可有可無的“少跪些時候”。

柳媚珠反反複複捉摸著這幾個輕飄飄的字眼,原本浮起期待的心徹底涼透了。

許縱,我在你心裡,究竟算什麼呢

一牆之隔,許縱吃完早膳,本該如往常般告辭吳淑蘭,趕去鴻臚寺上值,今日卻遲遲沒有動身,而是端起茶,慢慢品了起來。

至於為何不動身,吳淑蘭又如何猜不出這是在為隔壁跪著的柳媚珠求情三郎自幼性情簡淡,最是克己複禮。對上執禮甚恭,謹聽教誨,從來沒有出口頂撞過父母。

可娶妻後,到底是不同了。

眼前的三郎依舊身姿端直,神情平淡,卻不時就往東麵掠過一眼。

柳媚珠才罰了幾個時辰許家世代簪纓,吳淑蘭作新婦時受的磋磨隻多不少,跪暈過去也有

隻是柳媚珠好命,跪了一時半會兒,許縱便心疼了,先前為其求情了一句,吳淑蘭不痛不癢擋了過去。吃完飯還待在德善堂不肯走,哪裡是臨時起心思與她這個母親敘舊,恐怕是為人子女不好直接開口,於是暗逼她放人,連公務都不管不顧了

吳淑蘭拿帕子遮住冷笑,她不想為柳媚珠耽誤兒子的差事,隨手指了一個丫鬟“雖說媚珠那孩子向來心誠孝順,傷到身子骨便弄巧成拙了。你去傳我的話,扶她起來。什麼時辰了三郎,你也該去衙門了。”

許縱聞言心中一鬆,朝她行禮後,方才離去。

吳淑蘭望著他的背影,轉身又對丫鬟補了兩句“對了,既然三夫人累著了,這幾天便好好在房中歇著罷,這幾日不必過來問安了。”

柳媚珠被變相禁足了。

她強撐著回去,換了身乾淨衣服,便一頭栽進了柔軟的床榻裡。就連木荷為她上藥都隻是發出來小聲的呻吟,而沒有醒過來。

下午她迷迷糊糊醒來,木荷為她揉開了小腿上的淤青,又敷了藥,如今疼痛才洶湧漫上來。

柳媚珠覺得吳淑蘭下的禁足實在多餘,她或許是怕自己衝動地去找胡金棠麻煩,可柳媚珠現在走道都困難,又對許縱心如死灰,更不會去為難胡氏。

柳媚珠沒胃口,簡單吃了些東西填飽肚子。她依在美人塌上,向窗景凝望。枝頭盛放的木槿花遭風吹落,飄零四散於地。她無言看了許久,扭頭對木荷道“取紙筆來。”

她在武安侯府時,女師父側重教習女工,至於詩書,自然也隻停留在看得懂字而已。她一手小楷的筆跡與持筆的姿勢是後來許縱手把手教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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