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歲平安!
範府。
合州起戰事,潘月柔大概是京城最高興的人,因為這就證明了王定憲不如她爹潘勇更勝任合州守將。
“皇上怎麼說”
傍晚範釗回府,潘月柔試探地問。
範釗“調兵遣將,還能如何。”
潘月柔“皇上安排哪位將軍去了”
範釗“齊恒趙瑾。”
見潘月柔神色呆怔隨即難掩失望,範釗反應過來,嗤了聲“皇上才把你爹調走,一出事就調回去,皇上顏麵何存”
“說起來,皇上的話也有道理,王定憲雖然蠢,但他正在帶兵奮戰,此時確實不宜換將,反正有齊恒趙瑾增兵,又有馮國公與謝堅派去的兩員驍將,兵力一足陵國必退,姓黃的也活不長了。”
“你也不用急,皇上讓謝堅你爹他們進兵陵國了,逼著陵國在東線撤兵回援,隻要你爹奪下一二城池便能立功,待戰事結束,我再勸皇上把你爹調回合州。”
這就是範釗要鹹慶帝給王定憲的懲罰,就算不罷官也要讓王定憲哪來的滾回哪去。
大裕乃先帝所建,範釗不容任何人敗壞先帝留下來的基業。
皇上年輕容易受王家蠱惑,他會時時提醒皇上。
潘月柔憂心道“倘若那時皇上依然要重用王定憲呢”
範釗“絕無可能。”
吃過一次虧,皇上不可能還想吃第二次。
糧草有二相負責籌措調運,在最初的緊張過後,洛城的安逸讓鹹慶帝迅速又放鬆下來。
六月酷暑,蟬鳴聲吵得人心煩意亂,鹹慶帝忍了又忍,終於將一摞奏折推到一旁,問身邊的劉公公、常公公“宮中可有什麼避暑的法子”
劉公公是先帝留下來的,年剛四旬,熟悉宮務且端重沉穩,聞言道“老奴再叫人去冰庫搬一鼎冰來”
鹹慶帝搖搖頭“朕累了,想去個涼快地方休息休息。”
劉公公懂了,年輕的帝王坐不住,想尋些樂子。
樂子有的是,卻不是明君該做的,至少此時兩邊都有戰事,皇上可以任性,他們不該幫忙出主意。
劉公公隻當不知。
鹹慶帝看向與他年紀相當的常公公。
常公公想的是,隻有他把皇上伺候得更舒坦,皇上才會把劉公公的位置給他,讓他做宮裡第一大太監。
於是,常公公進言道“皇上,曲池水廣,乃盛夏宮裡最涼快的去處,先帝也曾陪太後娘娘移居曲池琉璃殿避暑,皇上連日處理政事,不如泛舟曲池,休息好了再繼續批閱折子”
鹹慶帝笑道“好,就去曲池了,你馬上安排禦輦與畫舫。”
常公公低頭告退。
劉公公這才勸道“皇上,青州涼州正在交戰,皇上此時去曲池遊船,恐有汙於您的賢名。”
鹹慶帝看他一眼,道“朕隻是過去涼快一下,耽誤不了多少正事
,難道朕日日悶在禦書房,就能幫將士們提前結束戰事了”
彆以為他不知道,京城很多世家權貴府裡都有花園池水,憑什麼官員們可以在家享樂,他一個皇帝卻要放著那麼大的一個曲池棄而不用暴殄天物
不顧劉公公的勸說,鹹慶帝很快就在常公公與幾個小太監的簇擁下往曲池去了,順便也帶走了四個禦前侍衛。
禦書房外還有幾個侍衛,想到曲池多水,有水就有落水的危險,一個侍衛思索再三,還是決定去稟報禦前軍統領範釗。
範釗正在宮外巡視城內的幾處軍營,城裡的兩萬禦前軍多是從薊州跟過來的將士,對先帝忠心耿耿,對馮、魯、範等薊州係將領也敬重有加,尤其是已經接管他們五年的範釗。
禦前軍負責洛城八大外城門與皇宮幾處城門的守衛,說清閒也清閒,卻也十分重要,範釗儘忠職守,不曾懈怠過對禦前軍的操練。
可以說,兩萬禦前軍五年來雖然沒有參與任何戰事,卻是如今京城最精銳的一支兵馬。
在外麵忙完,範釗才回了宮裡的值房,此時鹹慶帝已經在曲池遊玩了一個時辰。
範釗隻收到了那個侍衛派人轉達的口信。
這是國喪結束後鹹慶帝第一次在宮裡遊樂。
範釗沒放在心上,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忙了三個月了,放鬆一下又何妨。
接下來半個月,鹹慶帝又陸續去了幾次,尤其是東線傳來齊恒援軍抵達淮北開始逼退青州軍的戰報後,鹹慶帝龍顏大悅,更是直接搬到了曲池琉璃殿,除了開朝會,大臣們要見他都得搭船去琉璃殿。
範釗終於意識到不妥,他也知道自己嘴笨容易惹鹹慶帝生氣,就讓魏琦、宋瀾去勸。
二相已經勸過了,鹹慶帝隻道酷暑結束就會搬回乾元殿。
魏琦擺出前朝皇帝貪圖享樂繼而亡國的例子,鹹慶帝依然振振有詞朕入住琉璃殿是為了更好地處理政事,那些奏折朕每日都有在批,魏相怎可拿朕與前朝昏君相提並論”
魏琦“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今日皇上尚能克製私欲勤於政事,再過一段時間皇上就會嫌棄批閱奏折枯燥乏味,不如遊船嬉戲來得快活。”
鹹慶帝“大膽,朕自有分寸,不必你來危言聳聽,退下”
宋瀾見了,又哪裡會繼續忠言逆耳
範釗等了幾日不見鹹慶帝搬回來,猜到兩位丞相的話又不管用了,範釗的忍耐也到了極限。
這日上午,範釗來到曲池岸邊,自有太監船夫與船隻在此等候。
範釗大步跨上船。
撐篙的太監道“範統領,船行緩慢,不如您坐著歇會兒”
範釗瞥他一眼,道“不用,你給我講講,皇上每日待在這裡都會做些什麼”
小太監自然知道該怎麼說話,笑道“看書批折子,聽翰林院的大人們講書,累了便去湖上逛一圈清心養神。”
範釗聽了,還算欣慰,雖然皇上是嬌氣了點
,連宮裡的酷暑都受不了,但隻要皇上沒有耽誤正事,範釗對身體文弱的鹹慶帝就不會像對待手下將士那般嚴厲。
曲池上麵有諸多小島,其中位於池中央的主島名曰琉璃島,島上的宮殿又曰琉璃殿。
船剛靠近琉璃島渡口,範釗忽然瞥見一個賊眉鼠眼的圓臉小太監,瞧見他,小太監轉身就要往裡跑,像極了主子做壞事時留在外麵把風的狗腿子。
範釗心想,皇上若是在讀書批折子,何須叫人放風
思及此處,範釗抓起放在旁邊的一隻船槳,拋刀一樣朝著那狗腿子太監拋去。
範釗力大無比,準頭也夠,一船槳直接將那個小太監砸撲在地,好不容易撐著胳膊站了起來,守在旁邊的兩個禦前侍衛猜到範統領有話要問這個太監,立即出手將人按住了。
少頃,範釗跳上岸,質問這個太監道“為何見了本統領就要跑”
武將身上自有威勢,特彆是範釗這種殺人不眨眼的將軍,小太監根本不敢抬頭,心虛地道“統領大人難得過來,奴婢想去知會皇上,或許皇上要親自來迎接統領大人。”
範釗笑了“好一副伶牙俐齒,你且等著。”
說完,他叫來另一個太監,命其引路。
這個太監大氣不敢出,戰戰兢兢地帶路朝琉璃殿走去。
琉璃殿隻是島上的主殿,周圍還分布著其他殿宇。
範釗尋到琉璃殿,隻看到一張堆滿奏折的桌案,鹹慶帝並不在。
凡是想偷偷溜走報信兒的宮人,全被範釗叫侍衛拿住了。
這些侍衛都是範釗的屬下,隻是鹹慶帝叫他們守在外麵,他們就不能擅自進去,故而並不知道鹹慶帝此時究竟在哪裡,又在做什麼。
範釗繼續逮著神色不對的小太監帶路,身後跟著兩個侍衛。
七拐八拐的,走了一刻多鐘,四人來到一座看起來毫不起眼的庭院前。
院門外隻有一個小太監,見範釗拔刀威脅,那太監立即跪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