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尚書府的人趕到了,那時雲真早已把寶兒埋在桃樹之下。
寶兒既已入土,大家都不忍心再掘她出來,所以就在墳前的土包上,立了一座無字的碑。
在這花蔭之下,有年年繁華的桃花和過往的誓言陪著她,希望她再也不會孤單。
雲真回到順天府,但府尹不肯開門,說沒有雲真這個兒子。因為雲真,楊家三代帶刀入朝的特權被取消,而且還落下一個私通的笑柄。楊家丟不起這個臉,雲真被拒之門外。
回不了家也回不了宮,雲真隻有回到寶兒的墳前,守著那個新立的土丘。
遠遠望著他安靜的臉,季安妮似乎能聽見他心中痛苦悲戚的哭聲。
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在這個時候向他靠近,當目光不自覺地被他遊離的眼神所吸引後,腳步竟下意識地輕輕移動起來。
「雲真……」季安妮輕輕叫了他一聲,在他身旁坐下。
本以為雲真不會搭理自己,誰知耳邊卻傳來雲真低柔的聲音「娘娘……你回去吧,這裡太冷了……」
望著季安妮有些哆嗦的身體,雲真的眼底流淌著一絲淡淡的關切。
「我不怕冷。」季安妮抱住了自己的手臂,和雲真一起靠在樹根上,「……我不怕冷。」
望著漆黑的夜空,頭腦似乎變得特彆清晰。
過往的一切,寶貴妃的一顰一笑似乎都在眼前浮現。隻要想到擁有那樣笑容的人已經不在了,消失了,心底就好像被割出一條傷口似的,淡淡淌血。
夜風帶著徹骨的寒意,令季安妮的皮膚感到絲絲麻痹。
她想安慰雲真,但又不知道從何開始。
倒是雲真又開口道「娘娘……你回去吧……」
為什麼他總是驅趕著自己?難道自己連這樣靜靜陪著他的資格都沒有嗎?
「雲真……你說怎樣才算愛一個人?」
如果自己的感情,對他來說,隻是一種沉重的負擔,那麼自己是否應該放棄?但愛與不愛,如果真的是可以這樣理智操縱的東西的話,就不會有人傷心欲絕和悲苦終生了吧?
「雲真……即使沒有寶娘娘,你身邊還有很多……很多……」
愛著你的人和關心你的人——這樣簡單的幾個字,明明已經來到唇邊,卻因為驟然加快的心跳而變得說不出口。下意識按住自己的心口,那裡好似有種被緊緊壓迫住的感覺。
即使沒有了寶貴妃,自己……可以成為他的一個小小支柱嗎?
不需要他愛自己,也不需要他對自己多好,隻希望他能好好活下來……
雖然這世上已經不可能再有第二個寶貴妃讓他付出真心,但隻要他還能感受到這個世上,還有人在默默注視著他,祝福著他的時候,也許就能稍微化解那些陰霾和痛苦。
「娘娘,我不值得……」
雲真好像已經感受到一點季安妮對他的感情似的,說出這句類似拒絕的話。
「值不值得不是你說了算……我知道我在做什麼……」季安妮輕輕閉上眼睛,把眼眶中淺淺滲出的淚水全都封在眼中,不準它們流下來。
如果隻是因為一個不值得,隻是因為一個知難而退就放棄對你的感情……
我做不到。
隻要我還在這個世界,還在這個時空,還在你的身邊,我就不能讓我自己好像不存在。
我真的希望可以為你付出一點什麼,隻要能夠換回你重新展顏的笑。
「雲真……」季安妮垂下一隻手,輕輕握住了雲真的手。
「娘娘?」雲真有些吃驚。
季安妮用最大的力氣把五指收攏,緊緊扣住雲真的手指,甚至不惜弄疼雲真。因為她希望那種疼痛的感覺,可以幫雲真更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