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本來還想給你留點兒臉,既然你自己說出來了,哥們兒乾脆也不藏著掖著了。”
張俊軒一邊嚼著嘴裡的排骨,一邊含混不清的嚷嚷了起來。
“包子屜裡蹦出一窩頭,誰知道你是塊什麼乾糧?吃免費酒席還提溜個菜來,你自己尋思尋思,這是個正經人乾出來的事兒嗎,啊?你也就是吃準了我表弟抹不開麵子,不好意思拒絕你,乾脆哥們兒替他吃了,要毒就毒死我,反正哥們兒爛命一條,光腳不怕穿鞋的……哎,你彆說嘿,這排骨還真是挺好吃的,絕對不比東興樓名廚鼓搗的味道差。”
張俊軒吐出一條肋骨,兩眼放光的緊盯著飯盒裡所剩無幾的肉塊兒。
此時曹叔的臉色很容易就能想象的出來,我正在琢磨著怎麼去打個圓場,張俊軒卻心滿意足的打了個飽嗝兒,把飯盒推到我麵前。
“行了陶子,吃吧,哥們兒試過了,沒毒。”
我終於沒忍住笑出了聲來,伸手拍了拍張俊軒的肩膀,又丟給曹叔一個歉意的眼神兒。
其實我早就知道這份紅燒排骨不可能被下毒了,一來是我吃過半朵鬼臉屍菌,平常一點兒的毒素在我麵前,立刻就會化為一股黑煙。
曹叔師承魯西南缺一門,並不擅長用毒。
所以在肖玄通改邪歸正,黃華裕一命嗚呼之後,這世上能給我下毒的人……
說句托大一點兒的話吧,除非是肖遙突然腦子抽筋兒想要置我於死地,其他人根本就不可能有這種機會。
這二來呢,曹叔的腦筋絕對不會像張俊軒想的這麼簡單。
我們四個人同桌吃飯,他們仨吃的都是泰豐樓送來的飯菜,唯有我自己獨享了那份紅燒排骨。
要是我中了毒,就算是個傻子也能猜到誰有問題了。
曹叔在看到我的眼神兒之後,冷哼了一聲低頭吃起了菜,一副大人不記小人過的寬宏架勢。
“來,張大哥,咱倆喝一個。”
我舉起杯端到張俊軒麵前,他笑著跟我碰了一下。
“甭什麼大哥大哥的了,聽著彆扭。自打你製服了姑姑……嗯,天邪鬼母,爺爺就放了話,公開承認你是張家唯一貨真價實的外孫子。咱倆論起來是姑表兄弟,我比你大,你應該叫我一聲……”
“得,哥,咱就不加那表字了,生分。來,走著。”
我笑著摟住了張俊軒的肩膀,跟他一起端起杯子一飲而儘。
在這一刻,我的心神不由自主的恍惚不定。
坐在我麵前的,分明就是那個曾經讓我恨之入骨,發誓要把他抽筋扒皮的張俊軒。
他所做過的其他惡行我都可以無腦原諒,但唯有一點,讓我這輩子都永遠也不可能放的下。
沒錯,就是他親手殺害了王才。
寶瓶山上,王才手捂著鮮血噴濺的脖子,拚勁最後一絲力氣對我發出摩斯密碼暗語的那一幕連續不斷的在我腦海裡閃過,一遍又一遍。
可與此同時,張俊軒顫抖著身子,賭上性命擋在我麵前,試圖阻止張子墨偷襲的那個場景也在不斷的提醒著我。
眼前的這個張俊軒,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冷血惡魔了。
無論是他玩世不恭的語氣,還是不修邊幅的打扮,活脫脫就是和我一起出生入死的鐵磁好兄弟……
郭永喆。
現在他倆的命格已經歸位,可我真的不知道,過去的那筆血債,我到底應該去向誰討還才對。
張俊軒似乎是看懂了我的心思,苦笑著自己倒了杯酒,一仰脖喝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