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來到下午。
啟軍的幾萬主力變換了手中兵器的用處,在隼州的東門前就地倔土填壕。東門一時間塵土揚漫。城牆上的定軍士兵眼見啟軍破壞己方工事,便彎弓張弩,朝啟軍飛去幾箭。
因為塹壕與城牆的距離,先前啟國人的利箭夠不到他們,此時他們的利箭也夠不到啟國人。
填壕的啟國人也發出了對城上定國人的嘲笑,算是報了上午被嘲笑的仇恨。
負責東門守衛的定軍將官氣得牙緊,決定直接派人出城。
啟軍忙碌填壕之際,隼州的東門突然打開了。數百定軍騎兵衝了出來,徑直馳向忙碌的啟國人,一陣揮刀亂砍。塵煙裡嗆咳的啟國人反應不及,被來往衝馳的定國騎兵砍倒一片。
定國人揮砍一陣,搶在啟國人反應之前,又迅速撤回到了隼州城內。啟國人隻得咬牙咒罵幾通,再俯了身子繼續填壕。
回了城的定國人見到啟國人再次忙碌了,便又披掛上馬,出門揮砍一陣。
因為定國人反複的偷襲,啟國人痛苦不堪,隻得一麵填壕,一麵防著定國人出城。填壕的速度嚴重變緩了。
原打算一日內填了隼州東麵塹壕的啟國人,因為定國人不停的襲擾,用了兩天半的時間才將塹壕徹底填了。啟國人摩拳擦掌真正的攻城戰,這才開始。
城內的定國人沒有辦法保住他們的工事。唯一的安慰是他們的襲擾緩滯了啟國人填壕,又能給眿州、鄖州、紈州的援軍爭取一絲來援的時間。
迫不及待的高晟第二次下達了攻城的命令。憋到第四天的啟國人,如同群狼撲食,向孤單的隼州城發起了總攻。
弩車與投石車越過已經不複存在的溝壕,列成一線,向著隼州瘋狂發矢投石。百十輛雲梯憑著弩車與投石車的掩護,進到了隼州城牆腳下。
第一撥士兵攀梯登城,攻勢較之前大增。
城牆上的定軍,此時一人端著一口鐵鍋。鐵鍋裝滿了沸水。他們對著雲梯上的啟軍,將鍋裡的沸水潑下。
沸水燙爛了啟軍士兵的臉麵,慘叫又是此起彼伏。
定軍再將無數的滾木與巨石砸下,將啟軍的一些雲梯直接砸成了幾段。弓箭手也點了火箭射向雲梯,將一線的攀城車射成了“火”車。
啟軍見勢不對,立即派出樓車作戰。樓車載著弓箭手,行到距離城牆五十步的地點。樓車較隼州的城牆高了丈許,車載弓箭手能夠“俯視”隼州,視野清晰地射殺城牆上的定軍。
定軍也立即調整,打開州城南北的甕城門,派出數以百計的輕騎兵。輕騎兵左手舉火、右手提刀,繞至隼州的東門,一麵將火把扔向啟軍的雲梯與樓車,一麵揮動長刀,在啟軍的步兵中衝馳砍殺,仿入無人之境。
高晟眼見戰況激烈,立即派出第二撥攻城士兵,增加攻勢。
啟軍士兵終於成群攀上隼州的城牆,與城牆上的定軍士兵短兵相接。
戰鬥持續了兩個時辰,啟國人的攻擊一撥接著一撥。隼州東門的定國守軍隻有兩千,他們的防守逐漸不支。越來越多的啟軍士兵攀上了城牆。
為了阻滯啟軍攻勢,在東門督戰的隼州兵馬指揮使,隻能將候於城池中央的一千預備隊派上了東門城牆。於他而言,第二次防守戰便成了決戰。
行尚書台的祁尚卿聽聞東門戰事緊急,取了屋裡早已備好的鎧盔,數次要親臨東門督戰,被左、右行台令幾次攔阻才作罷。
戰鬥一直持續到日落之時。東門屢次告急,幾要陷落,但都奇跡般地堅持住了,直到啟國人的攻擊完全停止。
東門第二次守住了。
祁尚卿在戰鬥結束後立即到達東門查看情況。一番清點,東門在今日折損了守軍七八百人。
夜幕即將降臨,祁尚卿站在東門的城牆上,心急如焚。一天的戰鬥便損兵七八百人,明日的仗又該如何打?很明顯,明日高晟還將發起更猛烈的進攻。
料定高晟會繼續進攻東門,祁尚卿命人從其餘三處城門分來了一千餘兵力,再將東門剩餘的兵力與之調換。東門的守衛兵力來到了三千人。
但相比城外的啟軍,三千人還是太少了。
祁尚卿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他下令連夜動員城內青壯平民,作為守城的預備部隊。倘若明日東門再次告急,便差他們走上城牆,與啟軍搏命。
夜穹籠罩的隼州城,四處閃綴著燈火。行尚書台、刺史署的大小吏員逐戶上門,征召青壯男丁到城池的中央候命。預備隊要在今夜成隊,以防啟國人發動夜襲。
城中無數百姓人家,兒子與父母作彆、丈夫與妻子作彆。
這是不是永彆,無人知道。
開戰第四日的夜晚,是一個煎熬的夜晚。
祁尚卿直到半夜才回到了他的行尚書台。他一進書房便癱坐在木椅上。他感覺自己的腦袋快要裂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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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從見他這副模樣,立即端來了一杯熱茶放在桌上。
茶水的熱氣騰騰而上,祁尚卿凝視著,有些出神。
祁尚卿坐著,侍從在一旁候著,二人無言。書房安靜得,似乎可以聽見茶水騰氣的聲音。
許久之後,一個聲音輕輕響起“行台,要不歇下了吧。”
祁尚卿轉頭一看,侍從仍侯在身旁。
“何時了?”祁尚卿問他。
“醜時已過,行台。”侍從小聲回答。
“這段時間,辛苦你了。”祁尚卿看著侍從說道。侍從的臉上寫滿了困倦與疲憊。
“行台哪裡話呢。您才是辛勞。”聽見祁尚卿慰問自己,侍從感激得有些激動。
祁尚卿端起身前的茶水抿了一口,茶水已經涼了。“有個事情,你明日辦吧。”他說道。
“請行台吩咐。”
“在我這間屋子裡,安奉一個牌位。”
“行台,這是何意?”侍從一聽,困意去了大半。
“照做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