郯州。州城南郊。上午巳時。
一輛出了城的馬車裡,二十歲的劉湶、即將二十歲的顧璡之,二人對向坐著。馬車隨著起伏的路麵顛簸,將二人簸得頭腦昏沉。似乎永遠缺覺的顧璡之,進出的氣息裡已經帶上了鼾聲。
他的父母特意租了這輛馬車,租期無限,用以送他到長興府參加禮部試。兩刻之前,他告彆了家人,帶上了行裝,坐上了馬車。他出了郯州的南門,捎上了早已在此候著的劉湶。
二人此前便約定好了,結伴去往長興府。
馬車裡,劉湶儘管思維昏沉,但是心情複雜,既有期待,又有忐忑。期待的是,終於要參加禮部試了;忐忑的是,終於要參加禮部試了。
興許是想到赴考的第一步便睡著了,兆頭不好,他便主動向顧璡之攀起了話。“璡之,你之前去過京城麼?”他問顧璡之。
“去過”顧璡之耷拉著眼皮。
“是麼?什麼時候?”
“十年前的樣子倒是常去有一年還去了兩次。”
“是麼?去做什麼?”
“找吾舅。”
“你有舅舅在京城?為何從未聽你提起過?”
“你又沒問過。”
“你都沒提過。”
“不想提他。”顧璡之似乎有些煩惱。煩惱使他略微清醒了些。他搖頭說道“我今日能與你坐在同一輛馬車裡,全然是因為我這個舅舅。”
“這話怎麼說?”
“就是他,說得我父母,非要讓我參加科考。”
“是麼?你舅是做什麼的?”
“現在是吏部侍郎。”
“真真的!?”
“真真的。”
“天!”劉湶顯得吃驚不小“沒想到你還有個這樣的舅舅!竟然是吏部侍郎!”他略作停頓,說道“那你這次一定榜上有名了。”
“榜上無名倒是最好。”顧璡之似乎並不在意。
“有你舅舅在,怕要事與願違了”
顧璡之抬起頭,想望一望天,發現望不到天。“也不知詔哥那頭是什麼情況。”他喃喃自語道。
“詔哥,應該也在去往京城的途中了吧。”
“我都迫不及待想要見他了。”顧璡之低回頭,眼裡終於有了些光彩。
十五日後。長興府。
載著顧璡之與劉湶的馬車緩緩駛進了長興府的北門。車裡的劉湶掀開了窗簾,看著車外京城的繁華。
這裡的道路,比郯州的寬了兩倍不止。道上的行人,比郯州的多了十倍不止。一路亭台樓閣,鱗次櫛比,比郯州的更是氣派了百倍不止。
“當真是天子腳下啊。”劉湶禁不住感慨道。
“現在也在你我二人腳下。”顧璡之看著他,打趣說道。
“進了京城,你住何處?你舅家中?”劉湶問他,但目光仍停在窗外。
“不!”顧璡之把頭搖成了撥浪鼓“我與你同住旅館。”
“為什麼?”劉湶將頭轉了過來。
“他那裡,比不得外麵自在。”
“你是想”
“並且你第一次來京城,”顧璡之不等他說完,挑起了一側的眉毛“我怎麼能將你一人擱在外麵呢?我與你同住旅館,閒暇了,不還能帶你逛一逛這繁華的京城?”
“可在考試之前,我並沒這打算。”
“不,你有。”顧璡之欣然說道“便如此決定了。”他朝車廂外喊道“陳先生,聽說你常來京城?”
“不常來,也就每年這個時候。載的都是你們這樣的考生。”廂外駕車的陳熟回道。
“那你一定知道,我們這樣的考生,進了城,一般都住何處的旅館了?”顧璡之繼續問。
“自然知道。進了城的考生,多是住在貢院方圓五裡內的旅館。”陳熟回答。
“那我們便去人最多的那間旅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