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酉時。薛宅。
薛元詔已結束了本日的當值,剛返回到家中。陸娘已經做好了晚飯,飯菜已上了桌。秦子姝、薛昀珺正侯他回屋。
隻是今日旬休當值,卻似比往常更饑餓幾分。薛元詔的腹肚早已空了,上了飯桌,風卷殘雲一般掃蕩湯菜。
秦子姝見他如此,生怕吃得噎了。便找個話題,放緩他進食的速度。“今日當值,衙署裡可忙?可有遇著什麼案子?”
“今日衙署還算清淨,並無人報案……”
“那是在衙署裡閒了一整天?”
薛元詔正欲回答,一旁的薛昀珺插話了“阿娘,你見阿哥這吃飯的模樣,像是無所事事一整天的人?”
薛元詔一聽笑了,嘴上雖沒說什麼,心裡卻是暗想“你倒是會想事……”
“上午去外麵走了走……進暢園瞧了瞧。”
“你這當值倒也真是閒逸。”秦子姝放下了手中的木筷“昀珺剛回到京城,今後旬休,但凡沒有輪著你當值,都帶她出門看看。”
一聽母親這麼說,薛元詔正好想起了前些時日跟顧璡之劉湶兩位老友的約定臘月裡的第二個旬休日,在城裡租輛馬車,出長興府、上雲遙山、賞秋冬楓葉。
臘月裡的第二個旬休日,不正是十日後的下個旬休日?薛元詔想也沒想便說道“我已跟兩位好友約定了,下個旬休日,上城外的雲遙山賞楓。正好妹妹與我同去。”
“是你衙署裡的同僚麼?還是其他哪個衙門的俊才?”秦子姝接連發問,顯得饒有興致。
薛元詔自然明白秦子姝的意思,笑而不語。
“你約了你的同僚,我跟著做甚……”薛昀珺瞥一眼薛元詔。
“誒誒誒,”秦子姝語調上揚將她打斷“你還以為在郯州呢!?你也不小了,不該出門給我挑個女婿回來了?我後天就回隼州了,你在京城,凡事多聽你哥的。”
“阿娘說的是。”薛元詔不等薛昀珺答話,替她接過話“就下個旬休日,我帶著妹妹出門轉轉。”說話的瞬間,一個念頭從他腦裡閃過。
“到時我再叫上一位朋友。”他又補充道。
“是誰?”秦子姝又好奇發問。
“衙署的一位同僚。年紀與我相仿。”
“哦?”秦子姝又來了興致“那他是何職務?”
“往後再告訴母親。”
“為何現在不說?”薛昀珺插話問道。
“吃菜。”薛元詔回答。
……
十日後。京城郊外的雲遙山。蜿蜒盤旋的山路上。
一輛上山的四輪馬車,車廂裡坐著杜菁菁、丁妤兒、曉兒三人。年逾五十的仆人老張駕著馬車,緩緩悠悠地行駛。馬車距離山頂已經不遠。
車廂裡的三人正愉快地閒敘。此時正由曉兒說話。“大姐兒,”她看著杜菁菁“我跟了小姐這麼多年,這還是頭一次上山玩耍哩。”
“往後大姐兒常帶你們出來玩耍。”杜菁菁回道。
“還是嫂嫂好。”丁妤兒笑著對杜菁菁說“哪像阿哥……他該是都忘了自己還有個妹妹吧……”
“你阿哥平日裡也忙,有我這個嫂嫂關照你便好了哩。”杜菁菁說道。
“我知道,嫂嫂平日最顧我了。”丁妤兒並不怨惱,又添了幾分開心。
“快要到了嗎?”曉兒在丁妤兒與杜菁菁講話的間隙,朝著車廂外問一句。丁妤兒與杜菁菁姑嫂之間“互訴心意”,讓她感覺插不上話,隻得找車廂外駕車的老張搭句話。
“已經到了。”老張在車廂外回了一句。隨著話音,馬車停了下來。
車廂裡的三人感覺車已停穩當了,互相攙著出了馬車。
馬車被老張停在一處平整的礫石空地上。空地往裡山的一麵砌有一堵丈餘高的青石牆。三人下了車,老張又將馬車慢牽到青石牆前停下。青石牆前,除了老張的馬車,還停了另外兩輛馬車。
杜菁菁則領著丁妤兒跟曉兒,往青石牆的背後走去。
丁妤兒從未來過此地,自然忍不住問她嫂子一句“嫂嫂,我們去哪裡?”
“到了你就知道了。”杜菁菁卻不直接回答,刻意賣起了關子。
“牆後是什麼?”曉兒也問一句。
杜菁菁概不解惑,隻管前行。
三人繞過青石牆,前行數十步,麵前是數十級的青石長階。三人便又走上長階。隨著踏階的步子,長階其後,漸地升出一座黃牆灰瓦的廟宇來。廟宇朱門半掩,門上的褐色木匾上刻著三個字隱緣庵。
“這是?”丁妤兒疑惑地看著杜菁菁。
杜菁菁仍不說話,領著二人步入隱緣庵的木門。
進了庵裡,杜菁菁隻管領著二人前行。庵裡靜謐,丁妤兒與曉兒便也不再發聲多問,隻是靜靜跟隨。三人一路經過兩處殿宇,來到第三處殿宇。杜菁菁率先走入殿裡,丁妤兒與曉兒也隨著入內。
進了殿裡,丁妤兒一眼見到了殿內正中的佛像,佛像前是一長形的木案,木案旁站著一位看著上了些年紀的師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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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菁菁則走向師太,雙手合十行禮。
師太也雙手合十還禮。她似乎知道杜菁菁三人來此的目的,伸出右手,引向佛像的正前方。
杜菁菁會意點頭。她移步到佛像正前,又讓丁妤兒與曉兒分列她的左右,領著二人,向佛像恭敬行拜。
師太在旁,待三人禮拜完畢,從木案取下一隻簽筒。師太手拿簽筒看向杜菁菁,杜菁菁卻看向身旁的丁妤兒。
師太明白杜菁菁眼神的含義。她來到丁妤兒麵前,將手中的簽筒輕搖幾下,遞到丁妤兒身前。
丁妤兒感到不明就裡,疑惑地看了師太,又看杜菁菁。杜菁菁笑著向她點頭,輕聲說道“從簽筒裡取一支來。”
丁妤兒知道眼前這是求簽的架勢,此前她也跟著見過杜菁菁求簽。隻是沒想到今日進了殿裡,卻是給自己安排的取簽。但見杜菁菁及師太如此,她也知道無法回絕,隻得伸出右手,從簽筒裡輕輕取出一支竹簽。
她低頭看一眼竹簽,泛黃的竹簽上寫著八個字既遇良人,緣何不喜。
杜菁菁趕緊湊過來看一眼簽文。“師父,這作何解?”她問師太。
師太伸出右手,丁妤兒將簽交還給她。師太隻看一眼,便將竹簽放還到了簽筒裡。她看著丁妤兒,不緊不慢地說來“既遇良人,緣何不喜?喜或不喜,緣至未至,得與不得。凡事種種,由心由緣,無強無求。”
師太講得順暢,該是對此簽文的寓意已十分熟稔了。
隻是師太解答得概略,杜菁菁聽得雲裡霧中的。“師父,可再細說一些?”她問師太。
師太仍是不緊不慢地,又回答一句“得與不得,由心由緣,無強無求。”
聽得師太又將原話複述一遍,杜菁菁便不好再問了。“謝過師父。”她又雙手合十行禮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