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慕知道佛光寺是通過一篇文章知道的,那篇文章叫《佛光寺,孤單又燦爛的神隻》,內容至今他還記得,文章這樣寫到。
史鐵生曾說過:“世界上沒有東西可以帶人走到永遠。”
但我覺得,建築可以,雖不一定能帶我們去到永遠,卻能回到遙遠的過去。
很多中國人都想回到唐代,想看看那個關於詩的年代,朝氣蓬勃、自由奔放。
於是有人便說,“這一生一定要去一次佛光寺!”
因為“建築是凝固的音樂”,而唐朝的建築是凝固的詩篇!
因為佛光寺,是中國存在“唐代木構建築”的證明。
來到佛光寺,便能與“孤單又燦爛的大唐”相逢。
孤獨,當然不是說大唐,而是在燦爛盛世中,那些未被發現的,或是失落在時間長河裡的人和物,都很孤獨。
佛光寺便是如此。
他今年1165歲了,出生在五台山的南台腳下。
如果把前世算上,他至少有1500多歲了。
常言道,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
但其實後麵還沒完:“行萬裡路不如閱人無數,閱人無數不如有貴人相助。”
他遇上的第一位貴人是北魏皇帝拓跋宏。
拓跋宏在巡幸五台山的那天,看見一團佛光。
於是,下令新建寺院,取名為“佛光”。
後來,北周武帝、唐武宗先後發動了滅法運動,殿宇、佛像……被嚴重毀壞,
“三武滅佛”中,佛光寺就遭遇了兩次滅頂之災,第二次之後,他被燒的隻剩下一座北魏時期的石塔。
幸好他又迎來了幾個貴人。
篤信佛法的唐宣宗,下令重建佛光寺。
十年後,京都女弟子寧公遇和高僧願誠主持繼續重建,留下許多彩塑、壁畫。
自此,他開啟了漫長的等待,以百年為單位。
金、元、明清、民國……每隔幾百年,偶有人來建配殿、補裝繪、增廂房。
宋末詩人寫下《題佛光寺》。
“孤鳥帶煙來遠樹,斷雲收雨下斜陽。人間未卜蝸牛舍,遠目橫秋益自傷。”
佛光寺太孤獨了,還被當地人叫“台外寺”。
因為過於偏僻,不在當年戰火紛飛的中心,所以主殿自唐代重建後,都不曾翻新。
直到孤苦了一千多年,終於迎來了他的新貴人,梁思成和林徽因一行人。
1937年,他們來到佛光寺,也發現了他的寂寥。
“左右蕭條,寂寞自如。唐代一時之盛,已渺不可追,亦不禁黯然矣。”
也許,營造學社的一行人在遇見佛光寺之前,也是同樣的孤獨。
因為日本學者曾斷言。
“中國大地上已經沒有唐朝及其以前的木結構建築,想去看唐代的木構建築隻能去日本的京都、奈良。”
而建築學家梁思成、林徽因,“一向所抱著國內殿宇必有唐構的信念”。
一次偶然,梁思成在《敦煌石窟圖錄》中找到一幅唐代壁畫,“五台山圖”,在遠離五台山寺廟群中心區的地方,發現了“大佛光寺”。
於是他們翻山越嶺,汽車開不進,就騎騾子入山,不顧崎嶇危險。
終於,他們到了。
見到黃昏時分的佛光真容禪寺。
佛光寺也迎來了信佛人之外,最虔誠的造訪者。
山風緩緩,寺前的古鬆微微擺動。
這是唐朝的臥龍鬆,它們和佛光寺一起,幾乎打算等到天荒地老。
像是戴望舒在詩裡寫的。
“我夜坐聽風,晝眠聽雨,悟得月如何缺,天如何老。”
梁思成拍攝,林徽因抄碑,莫宗江、紀玉堂測量繪圖。
幾天後,林徽因發現了東大殿梁上的題記,確證了這是唐朝木構建築。
從此,佛光寺和發現他的人都不再孤獨了,唯有欣喜和振奮。
一進寺門,便感受到大唐的廣博、包容氣象。
雖然寺院有3萬多平方米,但據說站在院內每個角落,幾乎可以一覽寺院全貌,果真“開門見山天地寬”。
大門在西,主殿在東。
文殊殿在南,毀於清代火災的普賢殿在北。
若是把他們都連起來,便會發現中軸線和副軸線呈一個“十字”。
這也是全國現存寺院中獨一無二的十字軸線布局,規整又不失大氣。
穿過逼仄的窯洞,登上高高的台階,麵前是壯觀的東大殿。
梁思成一見便說。
“瞻仰大殿,谘嗟驚喜。”
讓他驚喜的,肯定首先是屋簷鬥拱。
“鬥拱是東大殿的絕對主角”,屋簷昂揚,一邊向外伸展,一邊向下威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