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說了這麼一句,老太太便沒再說話,屋裡卻是安靜了下來,大家都看著李順,等著他的態度。
事情是由著李學武挑起來的,這還隻是就著當前的形勢,才說到了家裡的第一位,就已經這麼難以抉擇了。
其他人,包括姬毓秀在內,都在心裡為自己的工作思量了起來。
這思想正治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有看的明白的,卻也有看不明白的。
“唉~~~”
李順長歎一聲,沉默地用手捏了捏膝蓋。
這一聲歎息沒有回答卻也是回答了,屋裡人都有些遺憾,但想明白這也是現實。
李學武將父親的茶杯往前推了推,說道:“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
“爸,醫生的培養有醫學院,這藥方和中成藥的現代科學研究可才剛剛開始啊”。
李順端起了茶杯瞪了兒子一眼,哼聲道:“我用你安慰我?繼續說你的”。
“嗬嗬,不是安慰,確實需要您這樣的中堅力量”
李學武見著父親開口說話,也便放心了下來,繼續道:“二叔那邊是中藥產區,密雲的山區也適合多種中草藥的生長”。
說到這兒,李學武又道:“我看您可以考慮考慮,回頭我想請你們院長和紅星村的幾家單位一起坐一坐,談談中草藥種植和加工廠的問題”。
李順喝了一口茶,聽見兒子這麼說,狐疑地看向了坐在右手邊的兒子。
彆不是為了搞什麼藥材加工廠,故意圈著自己從醫院一線退下來,幫他搞這個吧?
他心裡想著,眉頭便皺了起來,可一再想到剛才兒子說的實際狀況和即將產生的影響和後果,他又覺得去山上搞一搞中草藥種植和生產加工不失為一個方向。
李學武見父親不說話,便隻當他默認了。
他倒是沒想著父親幫他引薦,因為結婚那天他就瞄上醫院的幾位領導了。
再一個,這半年來,李學武可是沒少叫李學才往這幾家送禮。
特麼的,就是白眼狼也給喂飽了,說啥都得砍下一條大腿來。
這件事還得抓緊了辦,彆特麼都受到影響了,這些人說話再不好使了咋辦。
李學武暗自在心裡記下,越過看向自己的大哥,直接說起了李學才。
“你今年才大一,還有很多知識需要跟父親學習的,我看今年暑假你就跟著父親實習吧”
說完也不看李學才,又對著姬毓秀道:“現在各個大學都有工作組的事情你也知道,學才比較單純……”
李學武在評價弟弟的時候看了李學才一眼,繼續道:“行事做風還有些不夠穩重,平時你多帶著他學習,如果他跟著父親去了山上,你也要多鼓勵他”。
這話姬毓秀倒是聽懂了,是李學武怕李學才貪玩,也怕李學才舍不得跟她相處,這是在請她幫助李學才呢。
“二哥你放心,學才無論是跟著爸學知識,或者上山去勞動,我都支持他”
姬毓秀這話是回複李學武的,可眼睛卻是看向李學才的。
話裡的意思表達了自己支持李學才的態度,也對李學才表達了她自己的態度。
李學才本來是想著暑假多跟姬毓秀相處的,在家看書或者跟父親去醫院實習都可以,卻是沒想到二哥剛才跟父親隻說了個大概的方向,現在到他這兒就已經支出去了。
看來二哥要弄的這個中草藥種植和加工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李學才剛才還有些幽怨的眼神,聽了對象的鼓勵瞬間燃起了小火苗。
對著姬毓秀微微一笑,隨後昂著腦袋朗聲道:“爸一個人上山我哪裡放心的下,當年爺出診時都是爸給背著藥箱,現在輪到我給爸背藥箱了”。
“嗬嗬~”
李順哪裡看不出三兒子這話是說給誰聽的,不過能說出來就已經很不錯了。
要說三兒子跟自己比,那時候可比現在艱苦多了,最主要的是亂。
他也想把兒子帶在身邊教導著,中醫這門技術跟西醫不大一樣,更注重傳承。
李家的醫術不算是頂級的,但也有其獨到之處,李順不想到自己這就給斷了。
李學武看著三弟的雄心壯誌也是笑著點了點頭,沒再說鼓勵的話。
姬毓秀一個人的話就夠有勁兒的了,要是他再誇兩句,怕不是三弟的臉要昂到天上去了。
說完李學才,李學武便順便點了姬毓秀,道:“所裡那邊還是我上次教你的那樣,把工作重點放在關心同誌,解決所裡內部的實際需要,抓好後勤保障工作,多給同誌們機會,少說話,多做事”。
“知道的二哥”
姬毓秀可聽李學武的話,李學武對她也夠支持。
無論是局裡麵,或者是所裡的副職安排上,都幫她考慮到位了。
現在家裡他哥要說點家庭生活上的事還成,要說指點她工作上的事,姬毓秀直接就問:“哥你啥時候升副處啊?”
姬衛東也是恨死李學武搶了他妹妹了,要不是李學武把韓雅婷介紹給他,說不定早就開始收拾李學才了。
李學武對著姬毓秀笑了笑,這才看向了等著急了的大哥。
“學校那邊有人找你了?”
“是,是工作組的人,問了問我對當前學校的教學工作意見,和整體的教育環境意見”
李學文皺了皺眉頭,把這幾天的情況跟二弟說了一下。
裡屋坐著的趙雅芳這個時候走了出來,看了李學文一眼,這才對著李學武說道:“當初你哥當這個係教研室副主任的時候有人提過反對意見,具體是誰不知道,後來在分房子的事情上也有人說些閒話”。
李學武耷拉著眼皮,聽見嫂子的話,握著茶杯的手不由的一頓,隨後看向大哥問道:“你是怎麼應對他們的?”
“還能咋說,裝糊塗唄”
李學文扯了扯嘴角,無奈地說道:“我說我是教物理的,看到報紙上說醜帝主義正在威脅咱們,最近一段時間都在研究搞遠程搗蛋技術,忘了關心時事了”。
“嗬嗬”
聽見大哥的回答,眾人都輕笑了起來,李學武也是為大哥的急智慧點了個讚。
估計跟他談話的工作組也是一腦門黑線,這特麼都上升到防衛高度了,還特麼怎麼問下去。
關鍵是,李學文確實是物理學的高材生,他這種報國的思想是不能打擊的,更不能被否定。
誰能說他的思想有毛病?
“還是你高啊”
李學武笑著道:“不過你也得搞出點兒動靜來,不然人家還以為你吹牛呢,要真是覺得你故意回避這些問題了,可能更麻煩”。
“我現在上班就看書,上課隻講學問,其他的一概不談,下了班就回家”
李學文無奈地說道:“如果這都回避不了,我看你也幫我找個廠子得了”。
“嗬嗬,巧了不是?”
李學武見大哥主動開口,便笑道:“你知道你們學校跟一監所有個印刷廠不?”
“一監所?”
李學文目瞪口呆地看著二弟,問道:“印刷廠在監所?我得去監所……?”
見李學文這麼問,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了李學武。
而李學武隻是笑著點點頭,反問道:“大哥你知道這四九城哪裡的環境最適合看書做學問嘛?”
“……學武”
李學文苦笑著問道:“每天可以回家吧?”
“嗬嗬嗬~”
屋裡人有了李順安排的打底兒,現在聽見李學武幫李學文準備的後路也都不覺得奇怪了。
隻是看著李學文的樣子有些好笑,他是既向往又擔心,還時不時地看趙雅芳一眼。
李學武笑著喝了一口茶,道:“就怕大嫂生了,你躲在那邊不出來”。
這是卻說的李學文嫌不嫌孩子鬨了,逗得一直擔心著的趙雅芳也笑了出來。
趙雅芳在學校的時候自然能看得懂形勢,也懂人情世故,學校裡的一切來往都是趙雅芳在做。
李學文已經被她慣的快不會社交了,現在她懷孕在家,屬實擔心李學文在學校應付不來。
其實趙雅芳也是希望李學文繼續往上進步的,可她也知道自己男人是個啥德行。
現在倒好,他這二弟倒是會看他的心思,直接給找了這麼個安靜的地方,可算是順了他的意了。
這會兒趙雅芳走到了李學文的身後,手扶著丈夫的肩膀,看著李學武說道:“終究是避避風頭,無論在哪都成,就是彆叫他受了委屈”。
趙雅芳請假的時候學校就已經開始起風了,天天開會學習,她也知道事情不大對勁兒。
現在如果把李學文調去監所裡上班,她也好安心在家等著生產了。
要算上孕期和產假,總不至於到那個時候學校還安靜不下來吧?
李學武倒是沒猜測什麼時候結束,隻說了最嚴重的影響。
這會兒笑著回複嫂子道:“一監所的所長是我同學”。
“嗨!那我就放心了”
趙雅芳笑著道:“給他安排個單間,關裡頭十天半個月他都不想著出來”。
李學武在眾人笑著的時候看了大嫂一眼,從開始說大哥的事,大嫂就一句都沒提自己,都想著大哥來著。
這個嫂子跟他們有些時候會那麼小心眼一陣,但對大哥那是無條件的好。
李學武說大哥沒說嫂子,也是知道嫂子根本啥事都不會有。
彆等嫂子生完孩子回去,隻要一回去,那就先比比出身吧。
好麼,趙雅芳家裡是大山深處的,家徒四壁,祖輩貧農,世代被剝削的那種。
依著尹滿倉的話告訴那些人,什麼叫窮的啥也不響,看看誰敢批她。
要論起理論知識,大嫂彆看是主攻數學的,可這是因為她不得不選數學係當老師,因為就這個有名額。
這趙雅芳可厲害,談馬|列講思想,還真就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現在懷孕在家,又自學起了西班牙語和英語,說看文獻翻譯費勁,不如自己學。
李學武怕的不是學校裡的人欺負大嫂,他是怕大嫂被有心人架著,再特麼弄出個那啥那啥來,那就造孽了。
這個時候出身太好也是麻煩,好在大嫂懷著孕,能把第一波浪潮躲過去。
屋裡人的情況都說完了,李學武喝光了茶葉水,就要起身,卻是見著李雪擋在了他的身前。
“二哥”
李雪有些擔心地看著李學武問道:“學校都在傳,說不讓老師上課了,說要換校長……我上學會不會受到影響啊?”
“不好說”
李學武遲疑了一陣,看著李雪道:“無論彆人怎麼做,怎麼想的,你是要把學習做好的,因為你是學生”。
“我知道的二哥”
李雪有些猶豫著說道:“我們同學都在說不想高考,說高考是為……”
“你現在還沒有對這些理論的認知,無從判斷它的好壞”
李學武拍了拍妹妹的胳膊道:“不以分數論英雄有道理,那不學無術就有道理了嘛?要想搞清楚這裡麵的問題,你得學習”。
趙雅芳也是走過來攬住了小姑子的肩膀道:“不是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嘛,先好好複習功課,彆把高考看的太重”。
李學武安慰了妹妹,又笑著道:“考不上大學也彆氣餒,你二哥還在這兒給你當兜底的呢,我不也是沒考上大學嘛”。
李雪雖然聽了二哥的逗,可還是笑不出來,攬住了嫂子的胳膊,滿臉的擔憂。
李學武對於妹妹的憂愁也是沒辦法,她想要啥自己都能想想辦法,就是這個大學,今年是想都彆想了。
因為今年的高考根本就沒舉行,其後幾年也都是走工農推薦。
這個倒不是問題,一個名額他自信還是能辦到的,到時候具體的還要看妹妹的意願。
從家裡出來,看著顧寧抱著李姝回了後院,李學武跟著大姥說了幾句便進了倒座房。
西屋這邊的人都還沒休息,正等著李學武呢。
也是沒有外人,大姥、二爺、老彪子,二孩兒還有沈國棟,算上李學武攏共六個人。
二孩兒給後過來的李學武和大姥倒了茶葉水便往門口坐著去了。
東屋的門還關著,那邊的小子們都在看書。
西琳和葛林一走,加上傻柱搬回家住,這邊好像鬆快了不少。
李學武脫鞋上了炕,就著炕桌給幾人分了煙。
“晚上那會兒說了幾句,也沒時間,這會……”
李學武看了一眼手表,已經八點多了,便繼續道:“那就長話短說,我就不問大家的意見了”。
說著話,點了嘴上的煙,抽了一口,這才道:“吉城和鋼城那邊自有掌櫃的,彪子聯係的不要太頻繁,給他們一定的信任,也給他們鍛煉的機會”。
說了外麵的事,李學武又說起了家裡的事。
“彪子這邊注意著點,多跟馬主任溝通聯係,一監所那邊的書可以往出放了,注意回款的安全”
“回收站這邊國棟注意著點兒,彪子跟廢品公司也說一下,咱們的資金壓力大,一周一送改三天一送”
說到這裡,李學武點了沈國棟說道:“一有不對了,國棟這邊也把握一下,賣不掉,處理不了的,就暫時不收了”。
說完又抽了一口煙,看向了姥爺,道:“家具的買賣可能會受影響,不過收的可能就多了,二爺注意著點”。
葉二爺看著李學武衝著自己這邊看過來,便打起了精神。
隻見李學武說道:“明天開始,告訴出門的小子們,還有店裡的人,勤吆喝,掛收匾,咱們開始收舊書古董字畫,金石玉器,隻要跟這些沾邊的,您把握著,姥爺手裡有錢”。
“價格上給我壓的低低的,按照廢紙廢料的價格收,甭管有沒有人問,但凡有人問了,就告訴他,回爐造紙,或者咂碎了煉鋼”。
葉二爺也是被李學武的話嚇了一跳,驚訝地問道“東家,這……這麼乾還能收得上來嗎?”
“這個先彆管,先把名聲搞起來”
李學武喝了一口茶水,道:“最好四九城的人都能知道交道口有個廢品回收站用收廢品的價格收這些玩意”。
這不是要清除文化垃圾嘛?
這不是要掃清傳統流毒嘛?
這不是要破除舊有糟粕嘛?
沒有人比我們這廢品回收站更懂廢品和垃圾回收了!
你燒了,你砸了,那玩意渣子還在,灰還在。
但你們可以送我這來啊,我給這些玩意兒回爐重造,變廢為寶,你看是不是更牛嗶?
我們還不白要你們的東西,是該按照廢紙的價格,還是該按照破銅爛鐵的價,都照給不誤。
無論你是誰的畫、誰的書,就是王羲之的手書來了,我們也按廢紙的價格收。
就是宣德的爐、康熙的劍、商周的鼎,到了我們這也是破銅爛鐵的價,絕不要想著多要一分,沒那事兒!
葉二爺已經驚呆了,不知道東家說的這叫什麼話。
這不是傻子才乾的事兒嘛,誰腦袋大能把傳家寶當廢品賣?
還出名,彆不是出個醜名吧……
李學武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不僅僅表達了回收站在政策上的態度,還給了這些人一個“改過”的機會。
你們家是不是有什麼古書啊、古畫啊、古董啊,彆藏了,沒用。
你要跟這些不好的東西劃清界|限!
哎!怎麼劃清界限呢?
巧了不是,隻要你把這些東西當廢品賣給我們,那不就是在心裡不再把這些東西當寶貝了嘛!
到時候彆人再問你,你不就可以大聲地告訴他,那些都是垃圾了嘛!
李學武這人心善,不怕現在的回收站被人當傻子,終究有一天會有人知道,回收站是為人民服務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