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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4章 軋鋼廠的同誌來了(1 / 2)

「為什麼之前一點消息都沒有?」

心中後怕的李懷德眉頭緊鎖,手指沒有規律地敲著沙發扶手。

李學武坐在對麵看了看正在打電話的栗海洋,輕聲提醒道:「要早做打算,遲則生變」。

「嗯——你是說……?」

李懷德目光盯向李學武,微微昂起頭,臉上陰雲密布。

李學武卻巋然不懼,沉著地說道:「您是紅星軋鋼廠管委會主任,任何調查必須給您一個說法」。

「除非是……」

他的話沒說全,可李懷德慌亂的內心並未完全喪失掉理智和思維。

除非這次的調查是針對他,針對軋鋼廠所有人來的。

沒有提前通氣,沒有提前通知,就是不信任,就是有防備。

程開元今天是要去市裡開會的,連同他的秘書和司機都聯係不上,必然有大行動。

李懷德放在沙發扶手上的手猛地一抓,好像要抓住什麼似的。

「給市裡劉向前劉主任掛電話!」

他嚴肅地對剛剛掛斷電話的栗海洋吩咐道:「如果不在辦公室,就聯係值班室找他家的電話」。

「是!」

栗海洋先是應了一聲,隨後彙報道:「剛剛聯係了市紀監,人不在那邊」。

說完又抓起電話按照領導的吩咐要去了市裡。

李懷德的臉上愈加陰翳,好似能沉出水來,他的拳頭鬆了又握,握了又鬆。

「既然不在市紀監,那就在部紀監了」

李學武輕聲說道:「薛副主任已經去聯係了,就是不知道結果如何了」。

「不用找上麵,人是在市裡不見的,我就找劉向前」

李懷德開口道:「這個時間,針對開元同誌,我不知道他們想要乾什麼!」

「領導,聯係不上」

栗海洋滿頭大汗地彙報道:「市裡找不見,值班室說劉主任不在家就掛斷了電話」。

「要不要……我再聯係張副主任?」

「不用了,故意躲著你找不見他們的」

李懷德從茶幾的煙盒裡掏出一支香煙叼在了嘴裡。

並未去拿火柴,隻是思索著說道:「如果劉向前都躲著,那我倒是真要看看,這是擺的什麼迷魂陣了」。

咚——

會客室的門被從外麵推開,薛直夫和景玉農走了進來。

「應該是在部裡,下午臨時組織的行動,誰都沒通知」

薛直夫同樣陰沉著臉,對李懷德說道:「關在哪還不清楚,但應該就在市裡」。

「我問過了,廠裡最近沒有接到調查協調函,更沒有被取走什麼資料」

景玉農站在了李學武的沙發旁,乾脆地說道:「不應該是從廠裡出現的問題」。

「聯係開元同誌家裡了嗎?」

李懷德看向李學武問道:「那邊有沒有什麼動靜?」

「沒有,我安排保衛科周瑤去的,程副主任的愛人和孩子都在家」

李學武微微搖頭道:「他們並未受到任何調查或者詢問」。

「穀副主任已經過去了」

景玉農開口提醒道:「她怕程副主任家裡有什麼……不方便」。

「能有什麼不方便?」

李懷德陰沉的目光掃過幾人,道:「開元同誌是組織從機械廠選調來的優秀乾部!」

他摘下嘴裡的煙強調道:「在軋鋼廠期間工作成績優秀,個人品德有目共睹,他能有什麼問題?」

這話是在問大家,也是在問他自己,強調了那麼多,無非是為了增添自

己的信心。

李學武雙手攥在一起,想了想提醒道:「有沒有可能是受到牽連了,或者說某個案子……」

屋裡瞬間安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一時之間針落可聞,氣氛變得壓抑了起來。

「我還是能信任開元同誌的」

好半晌,李懷德才長出了一口氣,攥著手裡的煙嚴肅地說道:「評價一位同誌要謹慎,要公正,我認為他沒有問題」。

「是,我也是這麼覺得」

景玉農目光掃過李學武,看向李懷德同樣嚴肅地說道:「關於程副主任的審查,我認為有關部門需要給出充分的理由,否則不能被全廠職工所認同」。

「尤其是不打招呼的審查,完全沒有道理可言!」

薛直夫雖然現在不管紀監監察工作,但話說得愈加嚴肅。

「我反對針對軋鋼廠的不合理調查,更反對這一次對紅星軋鋼廠意見的忽視」。

「那就拿出點態度來」

李懷德捏碎了手裡的香煙,對站在一邊緊張到臉色發白的栗海洋吩咐道:「打電話問問杜領導在哪,我要去"負荊請罪"了」。

「好……好的領導」

栗海洋身子哆嗦了一下,隨後快步走向電話,顫抖著手拿起了電話要去了工業部機關值班室。

「今晚辛苦一下,情況特殊」

李懷德看向薛直夫和景玉農說道:「廠裡沒有人我不放心」。

「我們現在就回廠裡」

薛直夫與景玉農對視了一眼,點點頭鄭重地說道:「您放心」。

「嗯,這樣最好」

李懷德點點頭,扔了手裡的碎煙,叮囑道:「如果今晚我沒有消息,就不要打電話了」。

這麼說著,他看向薛直夫交代道:「同維潔同誌說,不要浪費時間,做好廠裡的工作,發展大局不能受影響」。

「還有,關於開元同誌的事」

他看向景玉農叮囑道:「嚴肅宣傳工作紀律,嚴格把控內部輿論,不允許出現任何波及到正常工作秩序的事情發生」。

「我明白」

景玉農認真應道:「今晚我就會同穀副主任展開這一工作的安排」。

「可以直接聯係保衛科周瑤」

李學武在一旁補充道:「她可以信任,同時也能調動保衛處的特勤力量」。

說完,見景玉農皺眉看向他,緩緩點頭道:「於副組長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做」。

什麼重要的工作是在這一時間能跳過他,直接安排保衛科科長周瑤執行保衛力量管轄的?

當然是維護穩定和管理。

換句話說,保衛組的於德才不能有事,至少在這件事明朗之前,李學武回不去的情況下,他不能有事。

李學武對於德才的信任與對周瑤的信任程度是一樣的。

保衛組不需要任人唯親,更不需要私相授受,沒有人可以挑戰李學武的權威,更沒有人可以挑戰他定下的規矩。

景玉農就是聽見他叮囑可以直接找保衛科周瑤,所以才想到了這一點。

李學武不能跟她一起回去了。

是的,在這一時間,李懷德對她和薛直夫都做了安排和叮囑,唯獨沒提李學武。

可李學武就坐在這間休息室,就在參與處理這次的問題危機。

所以,不用深思考了,李懷德在哪,李學武就在哪。

可以看得出李懷德對他的信任和需要,更看得出在危機時間他存在的重要性。

特彆的,景玉農已經想到了李懷德的意思,那就是李學武

的影響力。

關於李學武的背景,以及他在前段時間那個案子上的表現和參與程度。

更重要的是,李學武了解這個案子,清楚這個案子背後產生的影響波動。

他足夠資格幫李懷德參考參謀,也沒資格在接下來的博弈中主動伸刀子,分李懷德的蛋糕。

當然,經過此事以後,李懷德一定會更加的信任李學武,但這種利用和防備,又何嘗不是一種傷害呢。

在景玉農看來,李懷德不僅僅是要防備外來情況的侵擾,更在防備內部出現更多的傾軋。

直白的說,就是李懷德既不信任李學武以及他背後的董文學一係。

因為董文學與穀維潔牽扯頗深,又在鋼城掌控一方。

更讓李懷德忌憚的是,在營城的徐斯年與李學武私交甚好,與董文學在工作上的配合日漸默契。

一旦廠裡出了什麼事,極端的說,程開元僅僅是個開始,火燒到了他身上,那董文學一係必然在接下來的博弈中舉足輕重。

至少能確定穀維潔必然要站出來,薛直夫和景玉農迫於形勢,很有可能會團結在他們那一邊。

真到了那個時候,他李懷德是回來,還是不回來?

恐怕不回來尷尬,回來位置更尷尬。

所以,薛直夫和景玉農今天必須在軋鋼廠坐鎮。

穀維潔守在程開元家,李懷德要帶著李學武去闖關,要把程開元救回來。

這個時間不要說什麼程開元跟李懷德貳心,更不要說什麼軋鋼廠內部的博弈。

現在的形勢是,李懷德必須快刀斬亂麻,今晚沒有動作,可能程開元就堅持不住了。

到時候他吐口一些什麼東西,咬到誰就說不定了。

這個時期沒有什麼事是攀咬扯不出來,扯不大的。

即便沒有明確的證據表明你有問題,可三人成虎,眾口鑠金,真有身份特殊的關鍵人物站出來咬住你,你躲不掉。

李懷德怕程開元在那裡受到蠱惑,更怕他堅持不住掀了軋鋼廠的桌子。

不僅他怕,軋鋼廠的其他領導也怕,聽到程副主任被審查的消息,工會熊本成直接高血壓住院去了。

彆問,問就是急火攻心,心係穩定大局,怎奈身體健康問題,隻能去病房療養。

他在與不在並不會對事情有多少影響,李懷德也認可了他的自知之明。

說自廢武功保證純潔也好,說杯弓蛇影主動投降也罷,上一次他參與了程開元的動作,可是叫李懷德沒少收拾。

現在程開元出事,第一個麻爪的就是熊本成。

李懷德按住李學武的第二個原因是他怕過了今晚,軋鋼廠再起波瀾,有心人煽動職工的議論和情緒,造成不穩定因素。

尤其是現在外部形勢緊張,很多工廠都在進行深化變革,鬨的很是厲害。

不能保證軋鋼廠現有的先進體係能否禁得住風暴的影響,萬一再來一次變革,甭說老李,就是其他幾位領導也遭不住。

所以攘外必先安內,李學武在他身邊,能確保對軋鋼廠保衛安全的最直接指揮基礎。

最後李懷德的擔憂就跟廠裡的幾位副主任有關係了。

在確定程開元是被部裡帶走,且與在軋鋼廠工作期間的表現無關後,所有人的心裡鬆了一口氣,也壓了一塊石頭。

目光投向李懷德,如果程開元出了事他沒有作為,或者見死不救,兔死狐悲之下,誰還會跟他齊心協力,共謀大計。

現在是程開元被審查,急的可能是他本人,也可能是他的家屬,但最急的其實是李懷德。

「領導,電話通了」

這邊剛剛交代完,栗海洋便走過來彙報道:「杜領導在辦公室等您」。

「我知道了」

李懷德點點頭,撐著扶手站起身,同薛直夫和景玉農依次握了握手,沒再多說什麼。

該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今天他勇闖虎穴,萬一也折在裡麵,相信軋鋼廠眾人一定會去救他的。

就像他義無反顧地去救程開元一般,這是規矩,也是道義。

伏爾加M24奔馳在漆黑的夜色裡,城市早已沉睡,夜空中閃爍著星光。

早春的天氣已經格外溫暖,即便是在深夜,從車窗縫隙吹進來的風也不覺的多麼冰冷。

倒是有些潮乎乎的,好像下過細雨一般,又比盛夏的雨夜乾淨爽利。

「你不抽煙了嗎?」

李懷德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轉頭看了身旁的李學武一眼,這才想起李學武一直都沒有抽煙。

忘了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了,隻見李學武手裡有煙,但從未送進嘴裡。

「戒了,向您學習,爭取為組織健康工作五十年」

李學武笑了笑,從兜裡掏出一方精致的金屬煙盒,打開裡麵卻不是煙。

「這是什麼?糖果?」

李懷德借著車內微弱的燈光仔細打量了一下,他聞見了甜甜的味道。

金屬煙盒內蠟紙外包裝上印著一個頭發微卷、紮著蝴蝶結的小姑娘,嘴裡吹著一個比她的臉還大的泡泡。

李學武撚起一塊遞給李懷德,示意他離近了看。

李懷德真就好奇地接了過去湊近閱讀燈仔細瞧了。

「魔都天山回民食品廠?」

糖紙的下方正印刷著這幾個小字,標誌出了糖果的出處。

在小姑娘吹起的大泡泡上印著「泡泡糖」三個字的漢語拚音。

「泡泡糖又是什麼糖?」

李懷德好笑地看向李學武說道:「你怎麼總有這些時髦的小玩意,逗孩子的嗎?」

「一位朋友的建議,這也是知道我要戒煙後專門送給我的」

李學武幫他拆開了外包裝紙,遞給他示意嘗一嘗。

「不要咽下去,隻在嘴裡咀嚼,能清新口氣,更能提供戒煙的動作記憶」。

「真的?」

李懷德瞅了李學武一眼,隨後接過糖果塞進了嘴裡。

白色的軟糖一入口,便有了膩到鼻子裡的甜味兒。

而在牙齒咀嚼撕咬過後,又出現了一點點酸味,但嘴裡的嚼勁上來,還真有些趣味。

他好笑地拍了拍李學武的膝蓋,道:「且不說好不好用,隻這麼不雅的行為你在家尚可,在單位也要靠它來緩解煙癮?」

「口香糖要真能戒煙,我想煙草也不會讓廠家生產了」

李學武苦笑著搖了搖頭,道:「隻是不想辜負了朋友的一份關心罷了,這種關心才是我保證戒煙的堅持」。

「嗯,友誼彌足珍貴啊」

李懷德看了看手裡的糖紙,問道:「不便宜吧?我都沒見過這玩意?」

「確實是給小孩子嚼著玩的」

李學武嘿然一笑,道:「不過有一定的危險,卡在嗓子裡就完蛋了」。

「貴是真的貴,一點都不便宜」

他抖了抖手裡的精致煙盒道:「紙盒包100片裝單價3元,折合每片3分錢」。

「真要拿它當燜子嚼,一個月嚼十幾塊的都不夠」

李學武見栗海洋好奇地回頭看著,笑著塞了兩片給他,示意給司機也嘗嘗。

「謝謝李副主任,我就是好奇」

栗海洋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接過糖果,先是拆開包裝塞了司機嘴裡一塊。

司機本是要拒絕的,哪裡能吃領導的糖,還在開車中。

可栗海洋沒顧得他的反對都遞到嘴邊了,倒叫他有些不好意思了。

「謝謝李副主任,真甜啊」

「哈哈哈——!」

李學武和李懷德都笑出了聲,從國際飯店出來後壓抑在心頭的鬱悶為之一輕。

栗海洋仔細打量了包裝紙,故意逗悶子道:「怕不是李副主任說的在理,這玩意真要能戒煙,煙草該急了!」

「看你那點出息」

李懷德笑著訓了他一句,隻見他吃的仔細,沒來由地笑了笑。

而後轉頭看向李學武問道:「哪裡買的,告訴他,回頭多買點吃個夠」。

「不太清楚,可能在友誼商店吧,回頭我問問」

李學武從後麵拍了拍栗海洋的肩膀笑道:「我這盒送給你」。

「千萬彆,李副主任,我就是吃個新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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