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帶一家子人過去吃席,那得隨多少才有麵子啊。
不成不成,得算一算。
一個人隨多少又有裡又有麵,吃的回來不吃虧。
“那是我挑刺嘛,那是事實在這擺著呢——”
侯慶華不滿地說道:“既沒給你下請帖,也沒給你打招呼,你浪的啊?”
“什麼話這是!”
閆富貴掐著一毛錢直起腰,瞪了侯慶華一眼,道:“我生病的時候迪麗雅也是來看了。”
“那她坐月子我還看她了呢!”
侯慶華走過來要搶他手裡的錢,嘴裡攔著道:“不許去啊,一毛錢都不能隨。”
“你傻啊你!麵子還要不要了,”閆富貴氣呼呼地提醒她道:“我是這院裡的三大爺,有事能落下嗎?”
“你這大爺早讓人給捋了!”
侯慶華不依不饒地說道:“再說了,他們也不是院裡的人啊!”
“在這院裡結婚,怎麼不算院裡的人,彆胡攪蠻纏——”
閆富貴扯了她的胳膊,道:“你該乾啥乾啥去得了,這事不用你管。”
“不許去,”侯慶華攔在了門口,威脅道:“你敢去,我跟你去掀桌子你信不信?”
“說不通你了是不是!”
閆富貴一瞪眼睛,示意了窗外,小聲提醒道:“老二兩口子都去了!”
說完一扒拉她,嘴裡不滿地訓斥道:“頭發長見識短,跟你說不清楚。”
等走出門了,又覺得不耐煩,回頭低聲強調道:“你見我有吃虧的時候嗎?”
——
“一大爺,二大爺,您抽煙。”
李學武過來西院的時候,正見著易忠海等院裡人坐在賬桌子邊上。
他主動打了招呼,給幾人散了兜裡的煙。
這是帕孜勒的事情,他必須得維護著,況且他也是這院裡的人。
現在李學武走到哪,多少雙眼睛就跟到哪,其實他比新人更惹人注目。
主要是廠裡的人,都知道他的權勢。
易忠海和劉海中客氣著接了他的煙,笑著問了幾句閒話。
現場也就他們有資格跟李學武搭話,再往後年輕的就隻能站在一邊看熱鬨。
“二大媽身體挺好的?”
李學武沒瞧見對方,剛剛在後院也沒見著她出來,想起那天劉光福匆匆回來,便當閒話打聽了一嘴。
劉海中點點頭,語氣稍顯無奈地說道:“還是那樣,將就著能下地乾點力所能及的。”
“行啊,慢慢恢複吧。”
李學武由著小年輕的讓座,坐在了兩人的身邊。
“聽國棟說光福孝心,在小工廠上班還知道回來給他媽做中午飯。”
“嗬嗬嗬,他也是瞎糊弄。”
劉海中聽李學武說起劉光福,也是欣慰的,隻是嘴裡很謙虛。
“劉光福現在可行了,”易忠海抽了一口煙,看著劉海中說道:“聽說一個月比三級工掙得都多了。”
“嗨,暫時的——”
劉海中的嘴角都壓不住了,但還是謙虛著,但怎麼聽怎麼有股子驕傲的味道。
“還得說國棟他們照顧他,不然出來了哪有他的飯吃。”
驕傲是驕傲的,在李學武的麵前哪有驕傲的本錢。
所以說到這,劉海中還記得感謝李學武和回收站的人情。
“那也得自己爭氣才行啊。”
一大爺笑著點點頭,見著閆解放兩口子抱著孩子過來,便說道:“解放也出息了,咱們院小夥子都立事了。”
“一大爺,二大爺,李哥……”
閆解放這大半年下來,確實像換了個人似的。
沒有了以前的鬱悶和戾氣,性格沉穩隨和了許多。
見著李學武很坦然地打了招呼,臉上還帶著謙虛溫和的笑容。
“今天沒出車啊?”
李學武拍了拍手,笑著要接他懷裡的小姑娘。
閆解放遲疑了一下,還是把孩子遞給了李學武,同時答道:“歇一天,吃王亞梅的喜酒。”
“嗬嗬嗬——”
李學武輕笑著逗了逗懷裡的小姑娘,道:“瞧瞧,長得多好,怕不怕我啊?”
“不怕生,”閆解放臉上帶著幸福的笑容,看著閨女道:“跟我出去乾活,見著人還知道笑呢。”
“夠辛苦的,解放這錢不好掙——”
易忠海誇讚道:“不過憑本事養家糊口,到多暫都得說你是個爺們。”
“值不當您誇,嘿嘿——”
閆解放輕笑了一聲,見葛淑琴寫好了禮賬,這才從李學武的手裡接了孩子,一起往飯桌那邊去了。
“人窮誌不短,身殘心不殘。”
易忠海點頭感慨道:“管咋地呢,人家把錢掙回來了,把家撐起來了,把孩子養活了。”
劉海中坐在那一直沒有說話,隻等著葛淑琴兩人走了,這才附和著點點頭。
現在誰瞧不起誰啊?
你說葛淑琴是個寡婦,曾經不守婦道,又嫁了小叔子。
閆解放不學無術,浪蕩不堪,把腿混瘸了。
但人家現在上著正經的班,掙著正經的錢,還把孩子養得好好的。
你彆說院裡沒人講究他們,就是街坊鄰居也沒有說叨他們的。
這才解放十幾年,多少苦日子,多少艱難事記憶猶新。
這樣浪子回頭的例子可是不多,沒人壞下水的去貶低人家。
小兩口的日子是從泥裡爬出來的,不伸手拉一把沒關係,誰又狠心踹人家一腳呢。
——
“呦!你們早啊——”
閆解放兩口子剛進去,閆富貴沒多大一會兒就到了。
他笑著跟坐在這邊的院裡人打了聲招呼,便去寫禮賬了。
有好事兒的老七湊跟前兒聽了,隻等寫賬的落筆,他這才笑鬨道:“三大爺,您不厚道啊——”
“去,老七,彆鬨——”
閆富貴知道他要說什麼,小眼睛眨了眨,擺手哄了對方道:“啥日子你都鬨。”
“啥日子您也是不厚道——”
老七嘿嘿挑了眉毛,道:“您家解放都隨兩毛呢,您這人民教師就隨一毛?”
“他們是兩口子一起來的,我這不是一人嘛——”
閆富貴真拉得下臉來,跟這算上數學題了。
他隻解釋了一句,便往二大爺這邊湊了湊,拉了個板凳坐下了。
瞧見大家手裡都有煙,便把目光看向了李學武這邊。
甭想,一定是李學武散的煙,大前門的味道他太熟悉了。
經常能聞見彆人抽!
你說你會過日子,你能有我閆富貴會過日子?
你抽煙要錢,我抽二手煙可不要錢!
我想抽什麼就抽什麼,有時候趕巧了,還能抽著中華呢!
“給您點一支?”
李學武沒為難他,更沒有逗他,掏出煙盒給他上了一支煙。
要是以前,他興許要跟閆富貴鬨一鬨,但現在不合適了。
甭說今天的日子,就是他現在的身份,也不適合隨便開玩笑的。
閆富貴其實舍不得現在抽,但大家都抽著,李學武又親自給點了,便也就抽了。
“好好,嘶——!”
“煙還是要少抽。”
李學武見他抽的回味和投入,忍不住笑著提醒道:“您腦袋裡的血管不喜歡它。”
“嗨,我也是解饞——”
閆富貴笑了笑,說道:“我哪有錢抽大前門啊。”
“禮賬不帶補的,”老七壞笑道:“您用不著跟我們哭窮。”
“就是,人民教師呢——”
……
有人就是看不慣閆富貴既要又要的德行,風涼話說的可涼快了。
不過閆富貴也不在意,隻要他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彆人。
順著李學武問他身體的事,他轉頭看向了一大爺,問道:“聽說後院聾老太太不太好了?”
這算是較為隱晦的問法了,沒問身體不好了,或者哪不好了,就是全不好了。
大喜的日子,易忠海是沒想著說這個的。
不過李學武在這,閆富貴又問起來了,他也就點點頭確定了。
“跟柱子商量著後事呢。”
“這麼嚴重?”
李學武微微一皺眉,道:“上次回來,我跟門口還見著她遛彎呢。”
“那得多暫了——”
易忠海微微搖了搖頭,感慨道:“人老了就這樣,說話沾著工夫的事。”
他看了看李學武,說道:“沒事,我跟柱子都商量好了,保證穩穩當當的。”
“那後院的房子……”
閆富貴是真敗興,這邊正說著事呢,他一嘴給岔歪了。
劉海中嫌棄地挪了挪凳子,坐遠了一點,他怕沾染上銅臭味。
而易忠海脾氣好,懶得搭理他。
不過趕上這個場合了,院裡人都在,他問起來要是不說,容易誤會了。
“房子的事,老太太早就定下了,給何壯,算是給重孫子的。”
他很坦蕩地講道:“柱子跟老太太的關係不用說,街道也來人問過這件事了。”
聾老太太其實沒啥身份,就是孤寡老人,街道確實有照顧。
那房子也是當初分下來,就落在聾老太太身上的,沒人能搶了去。
現在一大爺明說了,自己沒有占有的意思,且街道也來人證明了,誰又能繞過傻柱去。
閆富貴倒是有心思,可他也沒那個膽子。
且不說何雨柱跟後院老太太的親近關係,就是一大媽伺候了這麼多年,得也應該是一大爺得房子。
現在一大爺兩口子沒爭競,都看傻柱的,眾人也隻能跟著眼饞。
李學武倒是沒說什麼,隻在開席的時候悄悄給一大爺支應了一聲,到時候給他個信。
其實他跟聾老太太也沒少乾係,隻是從小看著他長大的,後來又成了鄰居。
管咋地,最後一程了,也得送送。
他是想著今天完事了以後,拎點東西去看看的。
活著看看,沒了也就不用惦記了。
——
“你大姐結婚了,上個月。”
席上,李學武敬了一圈的酒,回來坐在了母親的邊上,聽她絮叨著家裡的事。
“上個月?咋沒跟我說呢?”
李學武聽得一愣,他大姐就是李娟,二叔家大閨女。
當初他去吉城的時候,就知道大姐處對象了。
一直沒聽到喜訊,這對象處的時間還挺長,也看得出二嬸的謹慎來了。
“跟你說啥,你能去咋地?”
劉茵瞅了一眼兒子,道:“忙的都腳不沾地了,你二叔也沒想著讓你折騰。”
“送禮了嘛?”
李學武從母親懷裡把李寧接了過來,小家夥開始抓東西了。
他一邊哄著孩子,一邊說道:“早知道我安排一下,讓您和我爸過去看看的。”
“算了吧,太折騰了。”
劉茵搖了搖頭,道:“你二叔也不願意我們過去,那邊沒怎麼招待。”
“咋地了?”
李學武聽出了什麼,微微一愣道:“有事啊?我大姐?”
“沒事,能有啥事——”
劉茵繞過了這個話題,道:“對象叫沈建兵,我沒給郵東西,太不值,直接給了五十塊錢。”
李學武聽著就是有事,不過這會兒也不方便問,便沒繼續這個話題。
不時的有人過來叫他喝酒,他抱著孩子,端著酒杯,當著兒子的麵鬨著玩。
雖然帕孜勒不在大院裡住,但今天來的人確實是不少的。
甭管隨多少禮,捧個人場就算是客氣。
衛三團來的人坐了一桌,四合院的坐了四桌,回收站的坐了三桌,這邊娘家人和家裡人坐了四桌。
滿滿登登,楊老二掌得勺,這酒席自然是有滋有味。
帕孜勒帶著換了衣服的王亞梅來桌上敬酒,李學武還笑著單獨跟他們喝了一杯。
這是正經的媒人,不過李學武沒認,請了王小琴當媒人,沈放當證婚人。
兩人也是代表衛三團來的,半公半私。
帕孜勒正經地給李學武敬了一個禮,李學武回了一個禮。
王亞梅哭著要來抱他,被他嫌棄地給推開了,惹得眾人笑出了聲。
等兩人去下一桌了,沈國棟笑著過來逗他:“咋沒見你去陪娘家且?”
“我哪有那個資格——”
李學武知道他是啥意思,瞪了他一眼,讓他趕緊滾蛋。
劉茵聽著話,順著兩人的目光看向了娘家且的那一桌。
那邊坐著的是王亞梅的父母和親屬,當然也有王亞梅的姐姐王亞娟。
其實不用彆人介紹,劉茵也知道那是誰,不僅她知道,對方也知道他們家。
雙方差點成了親家,又都是在這一片住,咋可能不知道對方是誰呢。
王亞娟的父親王東海,母親劉麗萍。
李順給她講過,自己家這頭豬怎麼拱了人家的小白菜的。
隻是今天再見著,早就物是人非,自己兒子也結婚生子了,真是有些尷尬。
倒也不用沈國棟欠欠兒的過來提醒,李學武早就看見那邊的情況了。
王亞娟沒什麼,他爸媽倒是往自己這邊看了好幾次。
上午接親的時候,他說不想去,硬是被幾個孫子給押上車的。
為啥?想看他的熱鬨唄!
麵上當然沒人說,可私下裡都當王亞梅是他小姨子呢。
就連王亞梅自己都這麼認為,你說還有個不看他熱鬨的?
迎親的時候他再往後躲,也得有打招呼的時候。
他是想含糊著過去,可沈國棟這損小子沒打算放過他。
就在他跟娘家這邊打招呼的時候,沈國棟故意介紹了他的名字和家住哪。
用不著他多嘴,李學武一下車就被王亞娟她爹給盯上了,就像當年盯賊一樣。
隻是今時非同往日,往日不堪回首了。
李學武這兩年沒少照顧王亞娟和王亞梅,尤其是打架那回事。
要不是李學武在背後支持,他們家早就遭殃了。
後來王亞梅來回收站上班,王亞娟去紅星廠上班,乃至到現在王亞梅找對象結婚,李學武真有個當“姐夫”的樣。
你就說,比他這個當爹的做得都多,他還能說什麼。
所以在接親的時候,李學武見便宜老丈人主動伸手,他也笑著握了對方的手。
是你小子啊!
是你老登啊!
當初你可沒少往我們家來啊!
當初你可沒少圍追堵截我啊!
……
這是曆史性的一刻,曾經的貓和老鼠終於握手言和了。
李學武當然還記得對方像脫了韁的野狗一樣從二樓王亞娟的房間一直追自己到新街口的曆史。
她爸是部隊下來的,真特麼能跑啊,幸好當初的李學武也不賴,否則早特麼被打死了。
你就說,你養了十五年的閨女,一個小黃毛騎著電驢停你家門口了,問你叫老登,你是啥心情?
關鍵李學武不是去一次啊,跟特麼打遊擊戰似的,他們兩口子上班李學武上門,他們兩口子下班他出門。
現在見這麵了,知道長大了,成熟了,客氣了,李學武也是很感慨。
要不是王東海一躍下二樓,怒追三條街,當初為他“鬨人命”的就是王亞娟,而不是董文文了。
你當送董文文走時李學武的眼淚為誰流的,那是曾經的愛人啊。
不過他知道的是董文文為他做過犧牲,不知道的有多少就是真的不知道了。
——
“下午你乾啥去?”
李學武從西院回來,路過倒座房的時候被於麗叫住了。
“周小白和左傑在俱樂部搞了個活動,想讓你晚上過去坐坐呢。”
“乾啥的?讀書會啊?”
李學武手好笑道:“知道現在風大,都特麼來樹蔭下麵避風躲雨來了唄。”
“那我就不知道了,”於麗撇了撇嘴角,笑著說道:“我就知道左傑沒安好心眼,這都是跟你學的。”
“艾嗨!汙蔑!造謠!”
李學武點了點她,笑著往外走,嘴裡說道:“你們就欺負我這老實人吧!”
PS:讚成李學武是老實人的請舉手!不讚成的拉出去槍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