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了,收拾收拾吃飯吧。”
他招呼了一大爺和傻柱兩人,又對著劉海中和閆富貴等人招呼道:“走吧走吧,白菜燉豆腐,前院吃一口去。”
“晚上諸位多幫忙,多辛苦。”
倒座房跟聾老太太沒關係,回收站也沒有,為啥要招呼眾人吃飯,又為啥要借著吃飯請眾人晚上幫忙守夜呢?
這算是一份心意,也是為了沈國棟。
沈國棟忙前忙後的,出人出車,既是一個院的,也是響應街道的號召。
不僅僅是聾老太太,這街道上孤寡老人有個萬一的,不等街道招呼,他便要帶著人過去幫忙。
隻這麼做了,不求回報,也不求獎勵,但都被街坊鄰居和街道看在了眼裡。
為啥是一個破落戶,一個收破爛的能被組織考察和看重,關鍵就在這裡。
這頓飯回收站和倒座房供應的起,要這個名聲,也是照顧一大爺和傻柱。
傻柱一家人都在倒座房生活,現在有事了,自然要伸把手。
就像大姥說的那樣,白菜燉豆腐,沒啥好菜,但應了今天白事的意義。
吃了這頓飯,那今天晚上和明天早晨就多辛苦,多幫忙。
正趕上今天是周六,明天是周日。
還坐在這裡的,要麼是年輕小夥子,要麼是各家的爺們。
能出力的,想儘力的,應著大姥的招呼便跟著往前院走了。
沒能力的,也不想儘力的,順著招呼也往前走,半路上回家也好,出院門也好,就都明白咋回事了。
你要吃了這頓飯,晚上和明天見不著你的人,那你在這條街上算是完了。
你家有事情了,要是有一個去的!
“學武你先去吃吧,彆在這候著了——”
傻柱丟了手裡的煙頭,見眾人往外走,李學武還在那坐著,便招呼了一聲。
李學武卻是擺了擺手,道:“趕緊去招呼前院的人吧,我晚點再吃。”
他示意了靈堂裡,提醒道:“去扶一大媽。”
見迪麗雅攙扶著一大媽出來,傻柱趕緊去攙扶。
老太太沒了,一大媽哭的最厲害。
“晚上沒啥事了,吃了飯就甭過來了。”
李學武給一大媽和迪麗雅交代著,又點了迪麗雅提醒道:“尤其是你,還得照顧著孩子呢,儘了孝心就得了。”
傻柱也是勸著一大媽,問了雨水,見妹子說要留著守靈,便先往前院去了。
後院這一會兒總算是安靜了下來。
二大爺和劉光福被叫著去了前院吃飯,臨走前劉光福知會了母親等著端回來,所以二大媽隻在屋裡坐著聽匣子音。
靈堂兩邊的住戶家裡都亮著燈,男人們往前院去吃飯了,家裡女人和孩子們也都開了飯桌。
李學武家裡也亮著燈,不過沒有人。
靜,隻是相對的靜,白事不能耽誤了過日子,該怎麼生活還是怎麼生活。
“我陪著你——”
大臉貓打量了周圍一眼,看著坐在那的武叔認真地點點頭。
李學武瞅了瞅他,輕笑著揉了揉他的大腦袋,示意了茶桌叫他收拾。
大臉貓在李學武這可聽話,讓乾啥就乾啥,撿了剛剛眾人喝剩下的茶碗和飯碗倒了茶水,抱著往爐子跟前來了。
李學武從家裡找了個臉盆盛了,從爐子上拎了個沒加茶葉的熱水壺,用熱水燙了燙杯子。
又從水桶裡舀了涼水兌了,叫棒梗刷茶杯茶碗,大臉貓擼胳膊挽袖子的很是賣力氣。
李學武邁步進了靈堂,換了即將熄滅的蠟燭和香火,在泥盆裡燒了一刀紙。
“出來坐一會兒吧,跪一下午了。”
看著一身白孝,低頭跪坐在那的何雨水,他招呼了一聲。
雨水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理了耳邊散落的頭發,沒說什麼,扶著棺槨下麵的板凳站了起來了。
也許是跪坐的時間長了,膝蓋有些僵硬,緩了好一會才站穩了。
李學武是狠心的,怕被沾上,愣是等在門口,沒有上前攙扶。
兩人一前一後地從靈堂裡走出來,棒梗抬起頭瞧了一眼,又好像躲了什麼似的挪了身子背對著他們。
對於“差點”做了他媳婦,又“差點”被他刀了的雨水姨,棒梗難免的有點心虛。
李學武指了茶桌邊上讓雨水坐了,又去棒梗那拿了半乾不淨的茶杯,從茶水壺裡倒了杯熱茶端給她。
雨水抬起頭瞅了這個狠心又暖心的能臭男人一眼,這才伸手接了過去。
“棒梗?咋不去前院吃飯?”
“還不餓,”棒梗頭也不抬地繼續洗著茶碗,嘴裡回道:“我等武叔一起。”
他聽見雨水姨的搭話,心裡滿是不情願的,他不太想跟她說話。
畢竟兩人“差點”成了那種關係,現在十二歲的他心裡有點彆扭。
我不想娶你啊!你也彆主動來搭擾我!
你這麼主動,我又這麼帥氣,還有前幾天傻叔的安排,咱們可彆傳緋聞啊!
你倒是無所謂了,得到我就是老牛吃嫩草,我還要顧忌名聲呢!
所以!能不能彆問我了!
雨水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更不知道棒梗心裡在想什麼。
問一句棒梗,也隻是想打破這種尷尬,當她和李學武獨自在一起的時候。
麵對大臉貓的彆扭和不耐,她隻當是小孩子的古怪性格。
從未想過這個小男孩曾經想刀了她。
“誰支使你乾這個的?”
雨水打量著乾活的胖小子,微微笑著,逗他道:“辛不辛苦,累不累?”
“不累,我自己願意乾的。”
棒梗哪裡會刷碗,隻用小手塞進茶杯裡轉一圈,再用溫水涮一涮,就算齊活。
這會兒聽著緋聞女友的多嘴問題,他想也不想地回答道:“我現在主動幫忙乾活,等哪天我奶奶死了,也有人幫我。”
“咳——咳咳——”
雨水一口茶水沒噴出去,全嗆在了嗓子眼裡,差點沒嗆過去。
她使勁捶了捶胸口,這才算是緩過氣來,眼淚和鼻子都嗆出茶水味了。
“咳咳——”
雨水清了清嗓子,暼了李學武一眼,嗔問道:“你教給他的?”
但見李學武嘴角一撇,也是滿眼驚訝和好笑地看著大臉貓,她就知道不是他。
“你可真是你奶奶的好孫子啊!”
李學武從前院吃了晚飯後,便來了後院。
守靈的人比吃飯前喝茶的少了不少。
畢竟有不願意這個的,所以沒去吃飯。
也有吃了飯的被一大爺和傻柱安排著明天早晨幫忙,便回家休息了。
一大爺和傻柱在靈堂裡坐了,茶桌被挪到了靈堂門口,不耽誤眾人喝茶聊天。
李學武從家裡翻找出半袋瓜子,也不知道皮條了沒有,扔在桌子上給眾人閒磕打牙。
茶桌跟前燒著火爐子,九月下旬的天氣真是有點涼了。
這麼一會兒八仙桌上都打了露水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氣潮的原因。
要真是這樣,這幾天應該會有雨了。
守靈最是熬人,尤其是後半夜,人多還好一些,人少了心裡壓力相當大。
上歲數的一般熬不住,三大爺吃飯的時候就提前說了,隻守上半夜,眾人也沒跟他計較。
就他那個腦血管啊,就算這口飯讓他吃了,傻柱也不敢讓他守靈的。
吃完飯那會兒傻柱已經說了不用他,可他依舊還是來了。
他是覺得不好意思,但傻柱是真心的。
真心沒想著讓他來,很怕聾老太太一個想不開,再把他帶走了,可熱鬨子了。
“這老太太也真是,嘿!”
劉海中喝了一口茶水,看著火爐子邊上坐著的自家老三和棒梗。
他微微搖頭念叨著:“年輕的和小的,真沒有嫌乎她的。”
“棒梗收拾的茶碗吧?”
傻柱抱著膝蓋坐在靈堂裡,越過堂屋門看著棒梗說道:“好小子啊,等忙完了,叔給你買糖吃。”
“算了吧!你的糖我可不敢吃——”
棒梗伸手捏了木條塞進火爐子裡,嘴角撇了撇,心裡的話沒說出來。
逗他的傻柱也收住了嘴,一臉的無奈和氣惱。
這臭孩子,怎麼還記仇了呢。
還有,我妹子就這麼拿不出手,至於的讓你這麼嫌棄?
眾人也不知道咋回事,隻是覺得很奇怪,一貫能逗孩子的傻柱怎麼叫棒梗給懟回去了?
唯獨被傻柱偷偷瞪了一眼的李學武知道咋回事,笑著輕輕踢了大臉貓一腳。
棒梗沒在意地挪了挪屁股,繼續看著火爐子。
剛剛換班,往前院吃飯的時候,他就跟著李學武來著。
路過家門口沒見著母親和奶奶叫他,更覺得自己是大人了。
隻是在前院吃飯,他不得不跟雨水姨一桌,因為沒吃飯的就剩他們仨了。
桌上雨水姨老是偷看他,嘴角還帶著笑,他很懷疑雨水姨對自己是圖謀不軌。
出門在外,男孩子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吃完了晚飯,他晃悠著跟在武叔的後麵,沒有了雨水姨的盯著,他自在了許多。
尤其是這會兒,聽著眾人的誇獎,真是高興,心裡想著,我都這麼優秀了,等我奶奶死了,你們一定會來幫忙吧?
“光福現在可以了,”閆富貴瞅了眼不言聲的小子,笑著問道:“在縫紉社沒少掙吧?”
“還行吧——”
劉光福聽著三大爺問了,站起身拎著燒水壺給暖瓶裡續熱水。
他知道三大爺是啥意思,隻是心眼子多的他也清楚,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
閆富貴卻是沒想過要放過他,笑嗬嗬地誇獎道:“可不止聽一個人說了!”
他對二大爺講道:“你家光福有能耐啊,他一個人能頂仨婦女的工作量。”
“嗨,趕著年輕,就這麼點能耐。”
劉海中最是矛盾這一點,不願意聽人提起,又自豪兒子能賺錢養家。
矛盾就在於這賺錢的能力是從監所裡學來的,誇也不是,不誇也不是。
聽彆人誇總有被嘲諷的感覺,賺了錢也總覺得不好意思說出去。
閆富貴就是這個意思,他是不想劉光福把自己兒子比下去。
雖然那是個逆子,現在連家都不回的逆子。
“有個手藝總比沒手藝強,”他看著劉光福說道:“這比我們上班掙工資強多了,一個月得有五六十吧?”
“嗬嗬——”
劉光福輕笑一聲,說道:“您從哪聽來的,我還能有您掙得多啊?”
這麼說著,他又蹲在了棒梗身邊,一副你問廢話,我回答廢話的樣子。
閆富貴撇了撇腦袋,道:“我們那都是固定的工資,哪比得上縫紉社啊。”
“你這是請假了?能休幾天啊?”
“這兩天。”
“啥時候上班啊?”
“過兩天。”
“有對象了嗎?”
“正找呢。”
“你們縫紉社在哪接活啊?”
“在外麵。”
“你在縫紉社都做什麼啊?”
“做工作,有時候也坐莊。”
“存下錢了吧?”
“沒多少。”
“哎呦,你得存錢啊,不然到老了怎能辦。”
“像您一樣到處問……”
……
“兔崽子,咋說話呢!”
劉海中心裡大喊著爽死了,嘴上卻是不滿地訓了一句兒子。
他轉頭看向要被氣死了的閆富貴,換上了笑嗬嗬的表情,道:“我都不知道他現在乾啥呢,問了也不說。”
“我聽說你家解放現在可以啊?”
“嗨,湊活事兒吧——”
閆富貴長出了一口氣,剛剛劉光福的話差點把他給噎死。
眼睛一花,都看見聾老太太了。
“餓不死,也發不了家。”
他喝了一口熱茶,裝模作樣地說道:“我現在是管不了他了,也沒能耐管。”
“家裡還有兩個小的呢,眼瞅著就起來了,書讀不成了就得找工作。”
說到這的時候,他眼睛瞥了李學武的方向,見李副主任沒搭理他,心裡怪沒滋味的。
都一個院的,真是不講情麵。
“找工作是一關,結婚又是一關。”
閆富貴放下茶杯,歎著氣,說道:“沒有工作找不著對象,找著對象還要房子,沒有房子結不了婚。”
“我現在啊,是關關難過啊。”
他用手背碰了碰二大爺,道:“紅星廠成立了新的學校,我們就被甩下來了。”
“我是被劃歸到東城三十七小了,也就是以前的紅星小學。”
“呦!您這樣的都被甩下來了啊!”
傻柱跟門裡故作驚訝地問道:“那教師資格篩選的條件也太嚴格了吧?”
“嘖——”
閆富貴剛剛撂下劉光福,這會兒又被傻柱戳的肺管子疼。
他自己找補道:“你當我是跟誰爭啊,廠裡是在全市招錄優秀教師!”
“那還真是可惜了了——”
傻柱扒著門檻子,看著三大爺嘖嘖出聲,惋惜地問道:“那您現在是歸市裡管了,跟紅星廠就沒有關係了?”
“唉,可不就是嘛——”
閆富貴歎了一口氣,說道:“我本來是很有信心的,可時運不濟啊!”
“我的教學能力你們是知道的啊!”
他在眾人懷疑的目光中認真地強調道:“你們瞅瞅棒梗,現在我教的都考上中學了。”
棒梗被點名,倏地抬起頭,看著三大爺無奈道:“咱爺倆就彆互相傷害了吧?”
“哈哈哈——”
一聽眾人大笑,閆富貴急了,他瞪棒梗道:“嘶!你這孩子哎!要沒有我,你能考上中學嗎?”
“嗯嗯,沒錯,我也糊塗著呢!”
棒梗蹲在那撇著嘴,忿忿不平地說道:“我都跟您學了,竟然還能上中學!真是邪了門了!”
“哈哈哈——”
傻柱笑的鼻涕都出來了,趴在門檻子上傻樂。
閆富貴氣的直瞪眼睛,目光掃過李學武,嘴角一撇道:“我說時運不濟。不是我教學能力不行,是沒遇著好人。”
“唉,也怪我當初沒心眼。”
他看向靈堂裡的傻柱說道:“就你相中的那個冉老師,人家現在是紅星小學校長!”
“你就說,你就說當初我為了你做的那些事,人家能不記恨我?”
“嘿!三大爺,您是真會扒瞎啊!”
傻柱正樂著呢,沒想到屎盆子扣自己腦門子上,氣的嚷道:“我都還沒找您算這筆賬呢,您倒是埋怨上我了!”
“您當初要沒坑我的禮物,好好給我介紹對象呢,能有今天嗎?”
“就你——”
閆富貴一撇嘴,滿眼瞧不上傻柱的模樣,哼聲道:“人家是小學校長,文化人,能喜歡上你?”
“嘿!就衝您剛才這幾句話嘿,”傻柱手指點了點三大爺,道:“我就覺得您選不上是必然的!”
“而且啊,我也特為您惋惜。”
他故意氣著對方說道:“你就說吧,當初紅星小學不咋地的時候,您蹦高高兒往市裡調,卻調不進去。”
“現在紅星廠的福利待遇剛剛好起來,嘿!您這劃到市裡了。”
“哈哈哈——”
“呦!三大爺!您這是怎麼了!”
“彆動!我好像看見老太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