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兒子兒媳婦兒的工作和學業,她能理解的不多,關心的也隻能是這麼多。
趙雅芳倒是沒有瞧不起婆婆,很是耐心地解釋道:“目前還是秩序恢複階段,我在教務處幫忙,學文在學生處幫忙。”
“我們學校的情況也差不多。”
李學才見自己讀的報紙沒人聽,索性便收了起來,歎著氣地說道:“一千多萬人啊,怎麼搞啊?”
他所說的這一千多萬人是指66、67、68三屆學生積壓數。
不分配,留校大學習,這一千多萬人已經成了問題了。
“我回學校一看,好麼~”
他搖著腦袋無奈道:“全校的人多了,我們班的人少了。”
“有家道遠的還在路上,可也有不老少回不來了的,唉——”
“好事多磨吧,有學上總比沒學上強得多。”
李學武燙了一杯熱茶端給老太太和母親,嘴裡強調道:“你的事再等等。”
他看向了一直沒言語的大哥,問道:“大哥你是怎麼想的?”
“還能怎麼想,”李學文語氣裡也帶了稍許的遺憾,道:“怎麼安排怎麼做唄。”
“學校裡的那些人沒再找你的麻煩吧?”劉茵關心地問道:“實在不行就……”
就什麼,她也說不上來,總不能毀了兒子的事業,不讓他上班吧?
李學武卻是點點頭,說道:“你要是不耐煩學校裡的那些事,就打報告來紅星廠的研究所,反正也是跟你們學校合作的。”
“編製轉研究員,真舍不得教師的身份就按借調的身份走,想教書了你再回去。”
他示意了趙雅芳的方向,道:“大嫂那邊更適合在學校裡工作,比你強。”
李學文對弟弟的話倒是沒有意見和抵觸,他也知道自己懶的跟那些人和事打交道,要他說,一監所最好。
隻是一監所和學校沒有合作了,他也沒由子賴在那邊不回學校報到。
不過去紅星廠研究所還有一折,弟弟在那邊,總歸是有些不合適的。
這是他的心理負擔,摸魚叫人說閒話,再給學武添麻煩,那就值不當的了。
“跟學校裡再看看吧。”
李學文想了想,還是婉拒了弟弟的意見,回道:“這個時候學校不會放人的。”
“也成,左右你自己打算。”
李學武點點頭,說道:“我們廠搞了個飛行器研究所,你要是感興趣就來看看,學校那邊我讓景榮給你辦手續。”
他話已經說透了,再往下就不用多言語了。
去不去的,其實大哥說了不算,這塊蘑菇有點選擇恐懼症。
這不嘛,大嫂在這呢,她聽明白了就成,晚上兩口子再嘮嘮唄。
——
從李學武回來,悄然間兩年過去了。
時間過的太快了,轉眼即逝。
李家的人口多了,主持會議的人也變了,年輕一輩都開始拿事了。
李順久在山上忙於中草藥種植與開發的項目,家裡主事的便是李學武和趙雅芳。
叔嫂兩人商量的事情,基本上就算定下來了,其他人看不全麵,也說不全麵。
李學文也知道自己就是個列席人員,沒有什麼發言權,索性也當個甩手掌櫃的。
說了會兒學校的事,一家人又說起了各自的工作和孩子。
還是李學武起的頭,從大嫂要去上班談起,講了是不是讓母親回來幫忙帶孩子。
“咋想起一出是一出了?”
趙雅芳看了他一眼,又對著婆婆說道:“等學校一定事的吧,那邊的宿舍收拾收拾,老太太跟我去學校也方便呢。”
劉茵其實不知道兒子的想法,這會兒也是懵的,看向李學武沒明白他啥意思。
“太折騰了,老太太一個人也看顧不過來,”李學武解釋道:“倒不如讓媽回來,奶畢竟歲數大了。”
“我倒是沒啥啊,有啥看不過來的,”老太太坐在炕上說道:“冬天裡的,就是上樓費點勁,彆的沒啥。”
“媽回來家裡也有個照應。”
顧寧是想要解釋的,但她嘴笨,隻能看著李學武說。
李學武溫聲給母親解釋道:“你回家裡,跟我奶照看李唐,白天還能幫忙看一看李姝,我上下班來回接送她就成。”
“家裡有京茹看著李寧,這麼著還能倒開了,也省得您擔心家裡了。”
這個時候趙雅芳是不好說話的,商量的是幫她照看孩子。
奶婆婆六十多了,婆婆也四十多了,小孩子正是會爬淘氣的時候,要指望一個人照看,非得累好歹的。
李姝年齡稍稍大一點,隻在屋裡玩耍,前後院的也不斷人,倒是好照看。
“今天早晨我跟學武說起的,”就在眾人沉吟的時候,顧寧開口說道:“是想著大嫂上班,媽一定要惦記家裡的。”
“你上班我不也惦記嘛——”
劉茵歎了一口氣,看著手邊的三個孫輩,無奈地笑著問道:“這是不是就叫幸福的煩惱啊?”
“嗬嗬嗬——”李學才有些沒心沒肺地輕笑道:“再等兩年,我們也……”
他這話隻說了一半,便被他身後站著的,臉羞的通紅的姬毓秀給懟了回去。
眾人瞧著小兩口也是抿不住的嘴角,笑出了聲。
聽著母親話裡的意思,已然是同意了的,李學武和顧寧心裡也是落了定。
實在是怕母親多心,又怕她惦記孩子,這便是兩全之計。
晚上的飯是沒有在家裡吃的,家庭會議開完,趁著天還沒有黑透,一家人便開著車往回走了。
冬月裡,天黑就等於降溫,陽光之於大地是溫度的代名詞。
相比較於後世,京城的氣溫是很低的,零下十一二度也是有的。
要是趕上嘎嘎冷的天,能到零下二十幾度,這在後世的東北也難見的。
天冷不一定都是壞處,至少大街上少了溜溜瞎逛的年輕人。
李學武從車窗裡往外看,這些小年輕的至多再能蹦躂一年,至多一年。
未來的這一年呦……
——
“這是花生米做的、這是瓜子仁做的、這是麻薯條做的……”
會議室裡,經濟辦公室的乾事們給廠領導們分發了手裡的零食。
同時,食品廠的負責人做著介紹。
“鄭旭東,可以啊——”
程開元擺弄著眼前的一桌子零食,笑著讚了他道:“很有想法嘛!”
“是領導們的建議好,”食品廠的負責人鄭旭東笑著回道:“我就是做了些管理工作。”
景玉農掃了他一眼沒說話,瞅了瞅眼前的零食卻是沒有動手。
這人還是她提上來的呢,隻是沒想到還長了一雙白眼珠。
什麼叫領導們的建議好啊?
就她知道的,這些零食的品類和開發,多半是李學武給出的規劃和意見。
早前提起來,食品廠的彙報必然要帶上李學武的名字,以確保申請資料能得到領導的認可。
現在廠裡有消息傳出來,說年底的時候,廠裡的一些關鍵崗位要調整。
其中就包括保衛組的,再具體沒有說,而傳出來的,關於誰的已經不言而喻。
你彆看表麵上她對李學武不假辭色,甚至有的時候還會傳出兩人有矛盾的傳聞,但她對於李學武是很關注的。
一些小道消息說起來有鼻子有眼的,要說沒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誰信啊?
“行了啊,食品廠終於開始生產了,”現在負責三產工業的程開元笑得跟三胖子似的,笑嗬嗬地誇獎道:“不負眾望,可喜可賀。”
“今天來,主要是請領導們批評,多多給我們食品廠提意見的。”
鄭旭東臉上帶著矜持的笑意,主動說道:“這一批零食暫時會供應給供銷係統,等待反饋上來以後再做調整。”
他目光忍不住地瞅了景副主任一眼,輕咳一聲繼續說道:“最終目的是供應給出口訂單,主要目的地是港城。”
“小零食,大生意啊——”
李懷德帶著李學武從門外走了進來,聽了鄭旭東的介紹便來了這麼一句。
李學武路過會議桌的時候掃了一眼。
當然,景副主任瞟過來的眼神他也收到了,帶密碼的嗎?
“這啥玩意兒?”
李懷德坐下以後,由著栗海洋收拾了麵前的筆記本和茶杯,撿起一管零食瞧了瞧,笑著說道:“原來是山楂片啊。”
“包裝差了點,口味還算可以。”
李學武接過來便拆開了,分了一半給老李,自己塞嘴裡幾片嘗了嘗。
李懷德看著手裡半管山楂片無奈地笑了笑,心道是除了你就沒人拿我當小孩了,我真是謝謝你分我零食了。
“紙質包裝有利於山楂片的保存,”鄭旭東就怕李學武來,也怕對方提意見,這會兒趕緊解釋道:“我們也很無奈。”
“不是說紙質包裝不可以。”
李學武舉起手裡的半截山楂片示意道:“你瞅瞅這用的是什麼紙?”
“早先上墳燒的紙都比這個好吧?”
他放下手裡的零食,耷拉著眼皮說道:“換包裝啊,這個紙絕對不行。”
“多問問,多實驗。”
程開元笑嗬嗬地打圓場道:“鄭旭東你應該去茶葉鋪或者包子鋪轉轉。”
他轉頭對李懷德說道:“這包裝紙確實是個問題,牛皮紙更結實美觀一些。”
“嗯,小問題,還是細節上沒把關。”
李懷德仔細看了看手裡的包裝紙,沒在意地說道:“下來跟包裝廠再協調吧。”
“明白了,我下來就辦,領導。”
鄭旭東見領導們沒追究,趕緊的點點頭,嘴裡更是表了態。
李學武翻了翻桌子的零食,撿了幾個問題說了說。
商標、包裝、口感、保質期……
他倒是沒給鄭旭東留麵子,可也不是在故意為難對方。
當然了,對方如何想他就不知道了,可這是工作,誰有閒心跟他開玩笑。
無論他站在誰的後麵,這該做的工作是必須做完整的,否則丟的是紅星廠的麵子和銀子。
程開元維護他,李學武自然能看得出來,景玉農打的眼,他也沒想著為她出頭。
如果是私下裡,李學武還真就不會這麼直白地說,在會議室了,還是對方主動請他們提意見的,該說啥就說啥。
李學武的光明磊落從來都不用對誰多解釋,或者強調什麼。
最後,鄭旭東出去的時候,滿臉的汗水,因為李學武隻一句話便將他打回了原型。
“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做管理是這樣,做技術也是這樣,少瞎指揮。”
罵誰誰知道,反正會場冷臉的不止一個。
——
“領導,我這……”
程開元的辦公室,鄭旭東有些委屈地抱怨道:“我可沒得罪他啊。”
“這叫什麼話?”
程開元瞅了他一眼,不耐煩地擺了擺手,示意他坐下說話。
“什麼叫得罪嘛,李副主任講的不是實際情況嗎?不是對你們好嗎?”
他扔了根煙過去,再次強調道:“你這個主觀意識不好啊,很危險啊。”
鄭旭東拿著剛剛領導拋過來的香煙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
這一罵一拉攏的,他實在弄不明白領導是啥意思了。
當初是景副主任從財務處調他到食品廠擔任副廠長的。
他當然很感激景副主任的提攜,可物是人非,現在是程副主任主管三產工業了。
總不能讓他視主管領導的橄欖枝於不顧,去念老領導的舊情吧?
再說了,他自覺地是在為紅星廠做事,是在為組織做事,他坦蕩的很。
所以今天會議室裡,麵對景副主任的態度和眼神,他躲閃著,也硬扛著。
隻是沒有料到,廠領導們最開始的誇讚之詞從李副主任進來以後便換了個口風,他成了口誅筆伐的對象。
更重要的是,李副主任講的那些意見全都是切實有用的。
是個人都知道,他不是在故意找麻煩。
可是,這些意見就不能提前說嗎?
當初製定食品工業發展規劃的時候,便是李副主任直接參與的。
今天擺放在領導眼頭的零食品類還是李副主任參與設計並製定的項目呢。
當初做這些的時候,怎麼就沒有提出相應的要求呢。
現在設計出來了,在領導的麵前揭露出來,倒顯得他們無能了。
鄭旭東心裡是有些委屈的,出來的時候臉色就很難看,被程副主任叫過來,隻發了一句牢騷,便惹了這麼多的訓斥。
其實吧,程開元還真就沒打算訓斥他,或者說懶得說他。
隻是剛剛掌握三產工業,正式用人之際,鄭旭東這種貨色他是看不上的。
但是吧,千金買馬骨的道理懂的都懂,他總不能沒有直接的影響力。
就是沒想到對方這麼不堪,隻是多提了一些意見或者建議他就受不了了。
“不要抱怨,不要牢騷,你是食品廠的乾部啊——”
程開元耐著性子教導他道:“你就敢說自己廠裡生產的產品沒有任何缺點?”
“那你倒是給我說說,李副主任說的那些情況屬不屬實啊?”
他見鄭旭東低著頭不說話,瞥了對方一眼,道:“李副主任對經濟工作是很有能力的,真正給你們提意見是很難得的。”
“那多少部門都求著讓他給指點指點呢,想排隊都排不上號呢。”
“是,我想歪了,領導。”
鄭旭東也知道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
惹了景副主任,再得罪了程副主任,他在食品廠就不用乾了。
這個時候程副主任說他是狗屎他都認了,更何況領導的話無法辯駁呢。
“不要把自己的工作當玩笑。”
程開元點著了自己手裡的煙,把煙火扔給了對麵,說道:“本來是好事嘛。”
“結果呢,你瞅瞅在會議室,李副主任講的那些李主任也在聽著呢。”
他敲了敲桌子,提醒道:“你的態度領導全看在眼裡了,我怎麼說你是好呢?”
“傻不傻,你是剛參加工作的小年輕嗎?”
說完,也不等對方再解釋,擺了擺手,說道:“行了,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吧,多修修心境。”
他翻看手裡的文件,抽了一口煙說道:“我不管你有什麼意見,按照李副主任說的那些情況回去好好整改。”
“就像你彙報的那樣,先給供銷係統這邊試試水,然後打開對外貿易市場。”
程開元正經地看著他交代道:“我可跟你說清楚了,內貿和外貿完全是兩碼事,你可一定要把好食品安全關。”
他手指點了點對方道:“如果出了事,一定是你們這些管理層負責任的。”
“而我,也會負有連帶管理責任。”
“明白,我一定認真負責。”
關於責任的方麵,紅星廠機關和辦公管理製度已經推行一年多了。
相關的責任劃分很明確,尤其是食品安全,誰負責的區域出了事就找誰。
而且主管領導要負有管理責任,管委會一樣會追責。
送走了鄭旭東,程開元談了一口氣,心裡嘀咕了一句廢物,叫了秘書進來,問了問對外辦的情況。
主要是這個月十五號,羊城那邊將會舉辦貿易展銷會,最早月底,最晚到下個月,羊城會有一個貿易旅行團過來。
部分外商是去年來過的,但多數是今年慕名而來的。
紅星廠今年的生產規模較去年已經大為不同,包括貿易管理中心,能接納更多外商的采購需要。
真正與國際商人接軌,通過港城東方商貿作為橋梁,紅星廠真的就走向國際了。
景玉農盯著這件事,他也在盯著這些外商。
這個月到下個月,上麵會有調查組來調研紅星廠領導班子的履職情況。
最近能拿得出手,也是加分項的,必然是這些外商了。
真能拿下幾個大工程,未來形勢怎麼變化,他在紅星廠的位置會越來越穩固。
站穩了腳跟,他也要抖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