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船廠開始集中建設了?”
管委辦主任丁自貴主持召開了委辦工作會議。
李學武來的有點晚了,也是剛從李懷德那邊過來。
他一進屋,丁自貴便主動問了一句。
相關的工作通報,各分廠與部門同樣,每天都要彙報工作進展。
這些工作信息將會在提供給主要領導查閱的工作簡報上體現出來。
徐斯年那邊一有動靜,紅星廠這邊該知道的人就都知道了。
“五個船塢,兩個大的,三個小的,同時開始船舶製造工程。”
李學武同會議室裡的幾位點點頭,簡單地做了個解釋說明。
這也是他剛剛去李懷德那邊做的彙報,同時也溝通了造船廠那邊下一步的主要工作。
“工程真是夠緊的,”丁自貴點點頭,掐滅了手裡的煙頭,看向師弱翁問道:“年初開始立項的吧?”
“去年,去年入冬以前就開始了。”
師弱翁倒是沒在意丁自貴這麼問的目的,以及當初他在營城勞動的精力。
要說去營城勞動了大半年,挖塘泥、扛水泥、拽鋼筋等等,最大的收獲不是有了個好體力,而是學會了隱忍。
怎麼說呢,以前他是要臉的人,文人嘛,通病。
從辦公室被李主任提拔到了管委辦副主任的位置上,驟然有些狂傲。
機關裡的這些人怎麼可能慣著他呢,尤其是麵對機關大魔王李學武。
所以,吃一塹長一智,他在營城吃了足夠多的苦,心態也在基層得到了鍛煉。
上一次當著那麼多領導的麵被李學武撤了梯子,被李主任當場訓斥,你有見他抹不開麵子跳樓去嗎?
工作上的事,就不能要臉。
剛剛李學武進屋時同他們點頭打招呼,他一樣笑著做出了回應。
丁自貴問他營城的事,他一樣用不急不緩的語氣做了解釋。
不用去想丁自貴是不是故意在羞辱自己,他對營城了解的多,人家問他,也是自然有道理的。
要自怨自艾,才是自己瞧不起自己。
“我去的那會兒,三號、六號船塢已經修完了,”他繼續介紹道:“回來的時候一號、二號和四號也修的差不離了。”
“現在主要是五號和七號。”
李學武坐在了敖雨華的身邊,攤開筆記本說道:“明年應該還會上八號和九號,是生產中小型貨船的船塢。”
“五號和七號還要多久?”
丁自貴頗為關心地問道:“五號是不是為生產萬噸貨輪做的修整?”
“對,沒錯,應該在這個月。”
李學武點點頭,確認回道:“9月份去營城調研,五號船塢已經在施工了。”
“造船廠為了趕工期,同時利用冬季的施工時間,采用了交互式的施工方案。”
師弱翁補充解釋道:“按照原計劃,這個月應該就能夠開始聖塔雅號貨船的建造工作了。”
“嗯,具體的還要看營城船舶那邊的工作安排,”李學武強調了一句:“可能會有所出入,但不會太大。”
“這就好,畢竟是第一艘萬噸級貨船,謹慎些也沒什麼。”
丁自貴點點頭,看著三人解釋道:“如果營城船舶那邊能夠按時按計劃推進聖塔雅號貨船的建造,我們這邊也可以安排下一步的參觀和活動出席工作了。”
他點了點師弱翁,強調道:“一定要跟對外辦講清楚,協調好聖塔雅集團參觀龍骨鋪設儀式的時間。”
“還有,把能邀請到的,與咱們廠有業務聯係的單位和部門負責人,都發一封請帖,你看呢,學武?”
被丁自貴點名詢問意見的李學武笑著點頭回道:“下次營城船舶徐主任回來,應該讓他請您吃飯。”
“哈哈哈——”
小會議室內響起了一陣笑聲,丁自貴則是坐直了身子笑著擺手道:“應該讓他請咱們委辦所有人吃飯,嗬嗬嗬。”
“如果對外辦真把客戶拉來了,那就不是一頓飯的問題了,對吧?”
敖雨華笑著問了李學武一句,隨後看向丁自貴強調道:“是不是也應該同銷售處和貿易管理中心那邊協調一下?”
“景副主任安排下來的工作。”
丁自貴解釋了一句,隨後說道:“相信銷售那邊,領導會做安排的。”
“咱們關起門來管咱們自己的。”
他笑嗬嗬地說道:“委辦嘛,隻做協調和服務,除了造船廠,還有電子廠。”
“學武,你是什麼意見?”
“我沒意見,”李學武認同地講道:“委辦的職能已經很明確了。”
“大管家不能什麼都管,那樣到最後要成什麼都管不了了。”
“看來咱們的意見是一致的。”
丁自貴笑著點點頭,對其他兩人講道:“領導要求委辦開展為期一個月的辦公製度的推進考察行動。”
“同時呢,電子廠那邊要搞一個類似於汽車供應鏈的活動,地點就在津門,咱們委辦也要出人配合。”
他看向了師弱翁和李學武,頓了兩秒鐘,說道:“弱翁同誌現在負責對外辦的工作,津門那邊電子工業供應鏈的活動就交給你來負責了。”
“沒問題吧,學武?”
他又看向了李學武,強調道:“辦公製度是你負責起草和推進的,相關的考察和調研工作,我認為還是由你來負責比較合適。”
“我沒有意見,敖副主任呢?”
李學武轉頭看向敖雨華問道:“最近我工作比較多,如果敖副主任手頭上沒有特彆急的工作。”
他笑了笑,說道:“咱們兩個搭把手怎麼樣?”
“我都行啊,聽領導安排。”
敖雨華笑起來很好看,她很隨和地說道:“現在委辦的人手多了,做什麼也都能支得開手腳了。”
“那就這麼安排,咱們班子講究的就是民主互助,團結一心嘛。”
丁自貴笑嗬嗬地給這件事拍了板,又講了委辦裡的幾個工作,這才做了最後的總結發言。
散會的時候他還叮囑李學武,相關的工作彆忘了向領導彙報。
什麼意思?
今天這管委辦的班子會就挺有意思的。
委辦主任關心造船廠,有意思不?
更有意思的是,會議上不止一次單獨詢問李學武的意見。
卻把貿易管理中心的業務交給了師弱翁,把敖雨華應該負責的業務交給了李學武。
會議結束後還“特彆”提醒了李學武要積極向領導彙報工作進展。
看來風起雲湧,人心思變啊。
——
“閒著沒事乾嗎?”
李學武瞧了三弟一眼,將手裡的包放在了櫃子上。
姬毓秀過來打招呼,臉上有幾分尷尬的神色。
“二哥,我們來接媽的。”
“沒說你,說他呢——”
李學武同她點了點頭,走進客廳裡再次打量了弟弟一眼,問道:“學校沒有課,就給自己當羊放了唄。”
“我也是沒想到……”李學才本是不想來的,他就怕這個二哥。
這會兒見二哥進屋,立馬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再沒有了剛剛的鬆弛。
他偷偷瞧了姬毓秀一眼,嘴裡支支吾吾地辯解道:“回頭我找點事乾,不會老這麼閒著的。”
“嗯,說說,找什麼事乾?”
李學武並沒有用訓斥的語氣教訓弟弟,畢竟也老大不小了。
再一個,他也沒有長兄如父,必須板著臉哼哈的心態。
擺了擺手,示意他坐下說話,自己則是用茶幾上的暖瓶泡了杯茶。
“我……我還沒想好呢。”
李學才求助的眼神已經給到姬毓秀了,可惜他女朋友不敢救他。
在李家,除了李順,李學武是唯一說話有力度的男人。
就連趙雅芳也願意聽他的意見。
大哥學文都得聽大嫂的呢,更彆說排行老三的姬毓秀了。
況且她始終認定一點,李家哥兄弟姐妹沒有壞人,更沒有壞兄弟的。
隻從這一點出發,她並不覺得二哥要說教李學才有什麼問題。
雖然最近李學才回到城裡,跟她在一起的時間多了,她感覺很甜蜜。
但李學才終究是個男人,不能老圍著她轉,無所事事,吊兒郎當。
所以,姬毓秀一見二哥擺出一副要談話的架勢,她立馬很沒有義氣地溜了。
“二哥,你們說話,我上樓幫媽收拾行李去了。”
“哎——”
李學才眼睜睜地看著她溜走,很想說“我也去”,就是沒這個膽子。
“十月末回來的,眼瞅著到家半個月了,還沒想好呢?”
李學武泡好了茶,打量著弟弟說道:“送你去山上是為了什麼?”
“磨練你的脾氣和秉性,不想讓你斷了學習,同時照顧父親的身體。”
“既然下山了,父親不用你照顧了,總不能脾氣養散了,學習再斷了吧?”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熱茶,說道:“名義上是下來上大學的,現在大學上的不倫不類,你虧不虧?”
李學才被二哥說著,低著頭坐在那裡不講話,他可不敢頂撞二哥。
“你要是沒想好,我替你找兩件事先乾著,等你想好了再說。”
李學武放下茶杯,看著弟弟講道:“第一個,我給你跟廠裡報名,趁著現在有時間把駕駛證學了。”
“這個我願意學,二哥。”
李學才耳朵支棱著,聽見二哥說要給他安排事情做就有些想哭。
二哥做事一板一眼的,安排下來的事情也必然是磨練他性子的。
隻是沒想到,這邊正擔心著呢,沒想到卻是安排他去學習駕駛技術。
“願意學就好好學,”李學武沒在意弟弟的驚喜,繼續說道:“第二件事,不上課就去中醫院幫忙去。”
“啊?去醫院幫忙?”
李學才有些傻眼了,提醒二哥道:“二哥,我還沒畢業呢——”
“再說了,就算是我想去,人家也不要我啊,怎麼安排我啊?”
“我還不知道你沒畢業?”
李學武不耐煩地說道:“依著你的意思,學校的課有一天沒一天的,你就隨波逐流,跟著混日子?”
“你正學手藝的年齡,一天不跟病人打交道都算退步,閒三年啊?”
“你二哥說的對,趁早!”
劉茵許是聽見動靜了,從樓上下來便把兒子們的對話聽在了耳朵裡。
還以為因為什麼事,哥倆吵起來了呢,沒想到老二說的卻是這個。
還得說二兒子有擔當,想的也是全麵,對弟弟有照顧,也有鞭策。
一輩子跟在李順的身邊伺候百草,就算她不懂醫術,可也懂得學醫的辛苦。
“沒有說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她走下樓梯念叨著說道:“在家閒逛這麼長時間,也該玩夠了。”
“學車的事等定下來我再通知你,”李學武拿起小幾上的電話,直接要到了中醫院副院長的家裡。
“是趙副院長家裡嗎?嗯,趙叔叔,我是李學武啊。”
沒在意弟弟苦著臉的表情,他捏了捏鼻子,疊起右腿,一等電話接通後,便同對麵的趙玉峰說了起來。
姬毓秀走下來,懟了坐在那表情有些沮喪的李學才,小聲提醒道:“彆耍小性子啊,彆人想要這個機會還沒有呢,你當二哥舍得臉麵啊?”
“就是,都多大了,還沒有毓秀看得明白呢,白上大學了啊——”
劉茵也是有些不滿地瞪了小兒子一眼,學著姬毓秀小聲訓斥了一句。
李學才前有二哥安排著,後有對象和母親催促著,這會兒就像剛剛撒野回來,卻是不想上圈的豬。
隻是這會兒不想上圈也不行了,他可沒有挑戰全家的能耐和實力。
那邊講電話的李學武同趙玉峰客氣了幾句,這才說到了三弟的事。
“回來好幾天了,溜溜閒逛瞅著實在是煩了,讓他去醫院幫忙吧。”
李學武拿著電話,客氣著說道:“甭給他安排具體工作,打雜就成,隻當積累經驗,學點做人的本事。”
“哈哈哈——”
電話那頭趙玉峰也不知道說了什麼,李學武卻是笑了起來,兩人又講了幾句話,這才道謝結束了通話。
“事情談妥了?”
劉茵顧著兒子的學業和事業,這會兒連自己收拾行李都顧不上了。
她見二兒子掛了電話,等不及地問道:“怎麼安排的?”
“怎麼安排你,就怎麼做事。”
李學武卻是沒有先回答母親的問題,而是看著弟弟交代道:“但有一樣我得提醒你,不許行醫。”
“這是一定的,”劉茵轉回身,看著老三強調道:“你可彆亂來。”
“知道,我還沒有行醫資格。”
李學才知道事情已經被二哥辦妥了,這會兒他的回答有氣無力的。
還能怎麼著,認命了唄。
在這個家裡,唯有兩個人說話他必須得聽,一個是他爸,一個是他二哥。
父親的話不聽就是不孝,二哥的話不聽就是挨揍,他哪個都害怕。
許是聽出了他話語裡的不高興,姬毓秀從沙發後麵又懟了他一下。
見他有些不服氣地望過來,姬毓秀給了他一記死亡凝視。
得,這家裡他以後得聽三個人的話了,還有沒有王法了!
“趙副院長那邊說好了,從明天開始,你從學校回來就去報到。”
李學武交代了弟弟一句,又看向母親解釋道:“早晚都得去接我爸的班,倒不如趁著現在我爸不在,讓他自己過去闖一闖,也好有個人脈。”
“是呢,可不能在家待了。”
劉茵點點頭,看著老三認同地說道:“你爸年輕那會兒一刻都不會讓自己閒下來,你可彆荒廢了。”
當母親的沒有多少文化,更沒有多少外麵的見識,講起話來總是重複那麼幾句,聽著是翻來覆去的。
李學武並不覺得母親嘮叨,真正經曆過生老病死的他很清楚,當你有一天聽不懂老娘的嘮叨時,你就會反應過來,這個世上你已經沒有家了。
——
晚上留了李學才和姬毓秀小兩口在家裡吃了晚飯。
晚飯過後,李學武開著車,送了娘幾個回的四合院。
在車上李學才還跟二哥抱怨著,很擔心二哥畢業他都還沒畢業呢。
李學武上大學這件事,卻是成了全家彌補遺憾的共同認知。
早前大哥考上了大學,李學武還沒等暢想自己的大學生活呢,就被老爹一腳踹去了南方當兵。
等再回來,早就沒有了考大學的資格,而三弟卻成了大學生。
當時確定李雪的成績也能考上大學的,李家的四個孩子唯獨他是高中畢業,不得不說是一個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