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彭曉力見著李雪出現在辦公室門口,緊忙把手裡的煙掐了。
尤其是見著她皺著眉頭,又慌忙地抓起筆記本扇了扇。
見不甚奏效,乾脆打開了辦公室內的小窗戶。
一股冷風吹進來,渾濁的空氣徹底被吹散了,也差點吹走了李雪。
“就這麼大點的辦公室!”
她緊了緊身上的衣服,皺眉瞧了眼沙發上的顧城,對著彭曉力說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燒烤呢。”
顧城茫然地看著好兄弟忙活著,又看了看剛剛還夾著香煙的手,這會兒已經空了,煙頭被彭曉力搶走了。
你特麼乾什麼!
為了討好姑娘,連兄弟都不顧了是不是!你特麼是人嘛!
“顧城,你不是有事嗎?”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呢,彭曉力那邊又在給他使眼色,嘴裡更是打著哈哈道:“咳咳,你先回去吧。”
艸你大爺的,彭曉力!
顧城後槽牙都要咬碎了,這就是有異性沒人性的狗東西啊!
我特麼什麼時候說有事了?
他賴在這不動地方,彭曉力急的都想過來拉他起來了。
為啥?因為辦公室太小,隻有一張長條沙發,顧城坐在這,李雪坐哪?
讓李雪和顧城坐在一起,打死彭曉力他也不願意啊。
所以,好兄弟這個時候就是用來踹的,再不走就是仇人了!
“彆整事了,當我瞎啊!”
李雪瞪了彭曉力一眼,推了要起身卻滿臉不忿的顧城示意他坐下。
也沒在意彭曉力瞪大的眼珠子,就這麼坐在了顧城的身邊。
說是坐在了一起,實際上長條沙發寬著呢,又沒挨著。
隻是這種距離已經夠讓彭曉力在意的了,甚至恨坐在那的為什麼不是自己。
“你們倆湊一塊嘀咕什麼呢?”
李雪疊著腿靠坐在了沙發上,看了兩人一眼問道:“是不是有什麼事情啊,我可瞧著你們有好幾天了。”
“一定是關注我了吧?”
顧城知道彭曉力想著什麼呢,故意湊身過來笑著問道:“難道……”
“啪——”
李雪倒是直接,手上的皮手套輕輕打在了顧城湊過來的臉上。
“彆對我來這套,我可不是辦公室裡的小姑娘,我不喜歡浮誇。”
“嗬嗬——嗬嗬——”
被打了一下的顧城摸了摸自己的臉,尷尬地笑道:“我也不喜歡。”
“那就說點正經的,”李雪眉毛一挑,問道:“你們盯著誰呢?”
“你可能誤會了——”
顧城看了辦公桌後麵的彭曉力一眼,解釋道:“我就是來坐坐的。”
“咳咳,是,他閒著沒事嘛。”
彭曉力也是輕咳一聲,努力做出輕鬆的表情順著好兄弟的話解釋道:“我們倆不一直都是好朋友的嘛。”
“從剛剛開始,已經降級了。”
顧城很是在意地瞅了他一眼,回頭對李雪說道:“現在是普通同事關係了。”
“你特麼……”彭曉力咬了咬牙,使勁瞪了顧城一眼,隨即轉頭對李雪笑了笑,說道:“我們倆真沒有什麼事,你來我這是……”
“你倆不愧是好搭檔啊!”
李雪抱著胳膊打量了兩人一眼,撇嘴道:“打岔都這麼的有默契。”
“那個——”顧城見她如此說,遲疑著看向了彭曉力。
不知道現在是不是該坦白了,畢竟剛剛已經抵抗過一次了。
抵抗無效,現在坦白並不算丟臉,而且還有坦白從寬的政策嘛。
他可不想無端交惡李雪,更不想因為狗朋友損失了這麼個關係。
機關裡陰差陽錯的,還就屬他們三個的私人關係好一點。
在情報互通、業務往來、流言分析上多有互相幫助的便利條件。
現在李雪殺過來質問兩人,顧城頗有種做了叛徒的感覺。
再看彭曉力,反而沒有坦白的意思,瞪了顧城一眼,還想負隅頑抗。
“咳咳——”
隻是他輕咳一聲,剛想說話,那邊李雪已經開了口。
“對外辦的丁誌是你的同學吧?最近他很活躍啊。”
她直接叫出了彭曉力的安排,轉頭又看向了瞪大眼睛的顧城,問道:“小車班查油票的事不了了之了?”
“咳嗯——”
顧城低著頭使勁卡了卡嗓子,偷偷瞧了對麵的彭曉力一眼。
彭曉力再次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冷靜,彆特麼什麼話都往外說。
可顧城挺不住了,再讓她說下去,自己這點事不都得讓她抖落出來啊!
“是彭曉力讓我做的——”
該說不說,顧城是真特麼講義氣啊,足足挺住了兩輪質問,這才把好兄弟給出賣了。
既然都已經出賣了,那就徹底點吧,也省的互相浪費時間了。
“這事跟我沒什麼關係,是彭曉力拉著我,想要盯一盯……”
“你們在盯張士誠,對吧?”
還沒等顧城坦白從寬,李雪已經道破了兩人的目標。
顧城很是驚訝地抬起頭,見李雪臉上的認真,便已經確定了事實。
再轉頭看向彭曉力,他甚至已經開始懷疑,是不是兄弟泄露了機密。
彭曉力也是一臉的震驚,他更擔心的是李雪看出來了,那對方……
“盯著張士誠乾什麼呢?”
李雪看著這件事的“主謀”彭曉力,嘴裡猜測道:“是為了他?還是他身後牽扯到的某些大人物呢?”
“誰讓你們這麼做的?”
她皺眉問道:“你們就不怕惹出大麻煩?你們沒有調查的資格吧?”
“額——李雪同誌,你聽我解釋啊,”顧城碎嘴子似的,湊近了李雪解釋道:“是因為發現了問題……”
“發現問題就應該上報啊。”
李雪回頭看了他一眼,提醒道:“這種事也是你們能自己查的嗎?”
“重要的是,彆節外生枝。”
她看向了彭曉力,說道:“你最好把這件事告訴李副主任。”
李雪並不擔心彭曉力和顧城搞的這些事會在廠裡引起什麼軒然大波。
但彭曉力的身份注定會牽扯到李學武,到時候這場風波也會波及到即將崗位變動的二哥。
誰不知道張士誠的身後是誰,貿然動作,一定會讓對方所警醒,甚至會出手直接對付她二哥。
到時候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
“你知道我們為什麼盯著張士誠嗎?”
彭曉力見她已經知道了這麼多,便也就攤牌了。
“當然不僅僅是他身後的人,你認為的那個,並不是我們認為的。”
“額——”顧城用手背碰了碰李雪,提醒道:“這件事很複雜啊。”
“你以為張士誠的背後是程副主任,對吧?”
彭曉力沒理會顧城敲邊鼓,繼續解釋道:“但我們發現並不簡單是這樣,更有彆樣的玄機暗藏其間。”
“委辦的師副主任,對吧?”
李雪嘴裡動了動,還是講了出來,機關裡都在說,師副主任與李副主任有矛盾,你說的是他吧?
“可能嗎?他隻是棋子啊!”
彭曉力站起身,走到辦公桌前靠著站了。
“這件事單純地用誰受益誰主謀的理論是無法準確判定的。”
他俯視著李雪說道:“我們要找出站在這件事背後那個人。”
“現在能確定的是,胡豔秋在事假期間摔折了腿應該是假的了。”
顧城見他已經講到這了,便主動介紹道:“我親自去調查過,胡豔秋並沒有在家,父母家也沒有她人。”
“如果真的摔傷了,在養病期間不應該老老實實地在家待著嗎?”
他微微搖頭道:“但這個人就無端地消失不見了,來無影去無蹤。”
“她在消失以前的一個月,總共請了兩次事假,都是去醫院。”
顧城翻開筆記本,很認真地講了他最近的調查情況。
“奇怪的是,明明廠裡有醫院,她卻舍近求遠,找了其他醫院。”
“詭異的地方出現了。”
顧城點了點筆記本說道:“兩次都沒有具體的醫院信息。”
“工作填報的信息我查過了,根本沒有就診記錄,她在說謊。”
“所以呢?”
李雪看了兩人一眼,問道:“你們懷疑張士誠殺人了?還是……”
“彆鬨了,讓他殺雞都不敢。”
顧城一撇嘴,說道:“我們現在懷疑是張士誠把胡豔秋藏起來了。”
“為什麼?他為什麼要把胡豔秋藏起來?”李雪微微皺眉問道:“你們調查這個的目的又是為了什麼?”
“事出必有因,有因必有果。”
顧城嘴角一撇,冷笑道:“張士誠此前與胡豔秋曖昧不清,後來大家才知道,張士誠早就結婚了。”
“那麼問題來了,胡豔秋圖什麼?”他微微眯著眼睛,問道:“有正經工作的姑娘圖他英俊瀟灑?”
“胡豔秋一定跟背後那個人有關係,或者她本身就有問題。”
彭曉力插話道:“領導曾經安排人調查過對外貿易信息泄露問題。”
“就我了解到的情況,胡豔秋都有在場的時間和間接了解這一情況的渠道或者機會,她的嫌疑很大。”
“湊巧了,她差點當了小食堂的主任,”顧城接過話頭,講道:“如果不是李副主任安排了楊副所長,那她還真就從這件事裡跳出去了。”
“而她的能量也很大啊!”
彭曉力抱著胳膊,嘴裡講道:“去小食堂不成,轉頭就去了對外辦,是在沙主任的手底下做事。”
“你說巧不巧,她剛去對外辦沒多久,張士誠也去了。”
他眉毛一挑,道:“對外辦是沙主任一手組建的,其中的關鍵他最清楚不過了。”
“你是說……”李雪已經想到了什麼,微微皺眉道:“他們在對外辦有了利益上的……不可能吧?”
“怎麼不可能?”顧城翻開筆記本的另一頁,介紹道:“張士誠去了對外辦以後,胡豔秋就管了核銷。”
“你或許不知道,對外辦的財務預算能力有多大。”
他微微搖頭道:“對外辦是有對外招待和特殊商品采購業務的。”
“在對外招待和業務溝通過程中會產生一些辦公經費。”
“這一部分經費有些是虛的!”
顧城不屑地撇嘴道:“真是特麼個肥差啊,羨慕死我了。”
他對著彭曉力說道:“我們小車班也就能在修車和汽油票上扣一扣零花錢了,大的動作是一點都不敢。”
“那是違規違法的——”
李雪皺眉瞪了他一眼,提醒道:“如果被紀監抓到了,是要開除的!”
“對!對!李雪同誌說的沒錯——”顧城義正辭嚴地點了點彭曉力強調道:“這些人太可恥了,辦公經費也敢動,真應該把他們都開除!”
“彆陰陽怪氣的,我聽得懂。”
李雪瞅了他一眼,提醒道:“有點追求吧,如果連那點小錢都貪……”
“你當我不知道嗎?”
顧城無奈道:“我自己是不貪,我知道自己有追求,可司機們呢?”
“都是為了養家糊口,你說塊八毛的不算錢,可對於他們……”
“千裡之堤,潰於蟻穴。”
李雪認真地看著他講道:“今天你縱容他們,明天他們被抓了也不會感激你的,好自為之吧。”
“說回正題,”彭曉力見他們倆爭執了起來,趕緊打了個圓場。
“張士誠和胡豔秋應該不僅僅是辦公經費虛報的問題,”他認真講道:“程副主任應該有一些問題與胡豔秋有關係,不僅僅是經濟上的。”
“他把胡豔秋藏起來,很有可能跟工作組有關係。”
顧城很是坦然地講道:“因為傳工作組要來的時候是在九月,而胡豔秋恰恰就是在九月份開始請假的。”
“也就是說……可是?”
李雪順著兩人的話往下想,本來要說張士誠與程副主任的關係。
但是,在最開始的時候,彭曉力已經講了,張士誠的背後可能不僅僅是程副主任,還有更為複雜的關係。
彭曉力當然知道李雪在困惑什麼,他微微搖頭道:“我們之所以這樣說,是張士誠與程副主任的關係變得含糊且微妙了,你沒感受到嗎?”
李雪想說我感受到什麼了?
“張士誠與師副主任走的過於近了,有些讓程副主任不舒服了。”
顧城側身坐在沙發上,主動給她解釋道:“這才多長時間,他都挨了程副主任幾次訓斥了,正常嗎?”
“可是……他不是在對外辦嗎?”李雪皺眉道:“程副主任又沒有直接負責委辦的工作。”
“重點就在這了——”彭曉力手指點了點她,提醒道:“彆忘了當初安排張士誠去對外辦,可是程副主任出的力。”
“現在挨罵,一定是有原因的。”
“我隻希望他們的關係不要太複雜——”
顧城不屑地嗤笑了一聲,講道:“張士誠原本是程副主任的秘書,去對外辦也是程副主任出的力。”
“按道理來說,張士誠現在受委辦師副主任管理,走的近一些也沒有關係。”
“但是呢——”
他微微側了側腦袋,古怪地笑道:“走的太近了,甚至連自己的工作都沒搞好。”
“程副主任希望通過對外辦做更多的工作,以此為跳板,掌握對外貿易。”
“但張士誠工作不力,師弱翁那邊卻接上了勁,在幾次與李副主任的對陣中出了力。”
他看了一眼彭曉力,笑著對李雪說道:“現在我們也含糊了,這小子到底跟誰的。”
“說跟程副主任吧,總挨罵,說跟師副主任吧,沒資格,說跨橋跟李主任吧……”
“更不可能了——”
彭曉力嘴角一撇道:“師弱翁現在也挨罵。”
“嗬嗬嗬——”
顧城輕笑道:“說的也是啊,師弱翁明顯背著李主任做了一些事,現在也不招人待見。”
“工作組一來啊,什麼鬼東西都跳出來了。”
他轉頭看向李雪,道:“現在你能知道我們在乾什麼了吧?”
“這些事沒有必要讓領導知道,領導該知道的時候會知道的,對吧?”
“我能理解你的意思,李雪。”
彭曉力的心思和謀劃被顧城說了個坦白,他的關注點還是在李雪的身上。
“但這是我的工作,也是我工作的方式。”
他很認真地強調道:“我很清楚我正在做什麼,我也會對我的行為負責。”
“你不相信我,也應該相信領導識人和用人的能力。”
李雪看了他好一會,這才點點頭,站起身往外走。
李雪最近很擔心,工作組的組長楊駿跟了她二哥好多天了,目的是什麼,機關裡眾說紛紜。
有說是調查李學武的,有說李學武要賣主求榮的,也有說上麵要釜底抽薪的……
李雪畢竟年齡還小,受外界的影響,難免心亂。
工作組最初來的那幾天,她已經跟二哥說過一次了,可看著二哥好像沒有什麼防備。
不怕沒好事,就怕沒好人。
李雪太知道紅星廠機關裡的這些人了,有多少想要拉她二哥下馬的。
是仇人嗎?當然不是,就是眼紅的,這樣的人不要太多。
不過她無意間撞到了正在調查張士誠的彭曉力這裡,還以為彭曉力想要胡來,急功近利搞事情呢。
她在對麵主辦公樓工作,日常接觸到的、聽到的、看到的,比這邊要多一些。
撞到彭曉力的人也是意外,更意外的是對外辦的窟窿竟然這麼大。
那當初沙器之在的時候為什麼不堵住呢?
或許,她想的複雜一點,這個大窟窿是故意留下的?
沙器之在的時候,對外辦可從來沒有出現過問題,他走了,跟現在的對外辦也沒了關係。
所以說,她沒有想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