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牙學語,胡背一通。”
李學武笑了笑,將小胖墩交給了他媽媽,看向了亭亭玉立一身粉毛衣站在窗台邊上的雨水問道:“沒上班啊?”
“休班,放假——”
雨水抱著胳膊,語氣很是平淡,心裡想的卻是你才想起來看我啊。
可哪承想,李學武對於她的關注一閃而過,問了她一句過後便聊起了家裡的電器。
“一大爺說我糟踐錢,我是不管那個。”
傻柱同樣抱著胳膊,在地上轉悠著,給李學武示意了家裡的電器。
“暫時就能置辦這些,等什麼時候有錢了,我再把電視機搬回來就齊了。”
“成啊,這院裡就屬你家過得好了。”
李學武笑著點點頭,站起身說道:“真要是電視普及了,那咱們廠也得搞電視台了。”
“那敢情好了——”
傻柱見他起身便問道:“乾啥,再坐會唄,晚上跟我這整點?”
“算了吧,沒有時間。”
李學武跟迪麗雅和雨水點了點頭,便往外走,嘴裡解釋道:“要不是他去家裡問,我都懶得往後院來看了,早走了。”
“甭搭理他,再訛你身上。”
傻柱送了他到門口,嘴裡嬉笑著提醒他道:“這塊狗皮膏藥我都離他遠遠的。”
“得了,你忙著吧——”
李學武擺了擺手,便往前院走了。
傻柱是看他走了,這才進了屋。
迪麗雅給孩子換了身薄一點的衣服,呶呶嘴示意了箱蓋上的十塊錢元寶問道:“咋整?”
“啥玩意咋整?”
傻柱沒太在意地說道:“他們一家過年也要回來,到時候再還回去唄。”
“倆孩子呢,給多少是啊?”迪麗雅嘮叨道:“給五塊不太好看吧……”
“甭糾結那個——”
傻柱擺了擺手,道:“我跟你說啊,他是真不差這個,就圖一樂嗬。”
“你要是較真,那就真沒意思了。”
他收拾了炕沿上的茶碗,道:“彆十塊五塊的計較了,就一塊錢,李家仨孩子都給。”
不等迪麗雅再說,他又強調道:“你再給老太太和他姥爺買點煙絲,要是覺得過意不去的話就做雙布鞋,也算是份心意。”
“那就做雙布鞋吧,”迪麗雅想了想,說道:“老太太和劉嬸還幫咱看孩子了呢。”
“再給一大媽做一雙……”
“依你,甭算計那麼多。”
傻柱很是隨意地說道:“這感情相處最忌諱的便是算計和計較,越算計越薄。”
“你們剛跟屋裡說啥了?”
迪麗雅在心裡合計好了,哄著孩子在炕上爬,轉頭問了傻柱道:“誰沒好好治啊?”
“前院三大爺,訛李學武房子去了。”
傻柱瞅見雨水聽了自己點她的話後轉身回了裡屋,這會好笑又好氣地搖了搖頭,看向迪麗雅問道:“你說三大爺是不是精神病?”
“老壽星吃砒霜,找倒黴呢嘛!”
他撇嘴道:“這院裡都等著看他的熱鬨呢,也就是李學武吧,不耐搭理他。”
“你可彆招惹他啊!”
聽何雨柱的語氣,迪麗雅警告他道:“誰家有錢也不貼補他去,他也禁不住你收拾。”
“不用提醒,我又不傻——”
傻柱看向了窗外前院的方向道:“現在可輪到我看熱鬨嘍!”
——
“我怎麼沒見您買電器啊?”
管委辦副主任梁作棟笑嗬嗬地同李學武攀談道:“您家不需要這些個?”
“暫時用不上,您呢?”
李學武笑著看了他一眼,問道:“沒去選購一些,機會可很難得的。”
“去了,叫我小舅子去的。”
梁作棟倒是很坦誠,笑起來兩顆大板牙囂張地往外張著。
他靠在椅背上挺直了身子說道:“足足拉家去一三輪車,有這個正經的便宜我得占啊。”
“電視機買了嗎?”
李學武微笑著說道:“現在這價格可合適,再往後就不定就執行哪條線了。”
他說的是計劃市場價格,附帶票證的那種,以及三產供應內部市場的價格。
按照哪種價格執行,還得看今年的電視機會不會被要求必須走計劃市場渠道。
這玩意兒現在還算是緊俏物資,一個村都不一定有一台,可比自行車稀缺太多了。
紅星廠要鉚足了勁地生產,供應全京城其實蠻足夠,甚至還會有剩餘。
隻是暫且不提外貿訂單,就是零部件也跟不上生產速度,更彆說京城電視機廠的反對了。
計劃經濟有著獨屬於自己的一套經濟體係,自由市場貿易對其隻能起補充作用,絕對不能影響到其根本。
其實吧,紅星廠也不願意做內貿,價格不好定,利潤不太高。
但有些商品是必須做內貿的,為了通過貿易管理中心換取必要的生產材料和物資。
現在紅星廠打造的這一套生產體係尤為複雜,牽一發而動全身。
梁作棟對這個已經有所了解,微微搖頭道:“一個是買不起,二一個是看不上。”
他笑著對李學武說道:“我去看了,攏共就那麼幾個節目,翻來覆去的看也膩了。”
“要是咱們廠自己搞電視台就好了,”他側身對著李學武講道:“我聽說咱們廠的廣播和報紙都是在您的支持下做出如此改變的?”
“不得不說,是比我們原來那單位強太多,尤其是在節目的豐富程度上。”
“哪兒啊,您誤會了——”
李學武笑著解釋道:“我又不負責這兩個工作,哪裡談得上支持和幫助啊。”
“就算是有,那也是會上提兩個小建議。”
“您太謙虛了不是——”梁作棟笑著說道:“廣播站的同誌都說了,要感謝您呢。”
“嗬嗬嗬,我可不信!”
李學武輕笑著坐直了身子,這會兒已經見到領導帶著人進來了,收斂了話題和表情。
“叫你們來就一件事,”穀維潔也沒坐,招了招手,示意了帶來的兩人介紹道:“這位是白常山同誌,來咱們管委辦擔任副主任。”
她又抬手介紹了另外一位:“周澤川同誌,相信大家都認識,他就不用介紹了。”
穀維潔看向兩人,示意了沙發這邊道:“梁作棟同誌,管委辦副主任,也是剛調來。”
“李學武同誌,保衛組組長兼管委辦副主任,咱們廠的老同誌了。”
“李組長可不老——”
周澤川笑著主動與李學武握了握手道:“咱們又見麵了,李組長。”
“又見麵了——”
李學武笑著握了握他的手,道:“那天看通報我還說呢,是不是重名了,嗬嗬嗬。”
“故地重遊,欣喜莫名。”
周澤川笑著鬆開了手,說道:“以後跟您多學習。”
“太客氣了,互相學習。”
李學武點點頭,微笑著看向了剛剛同梁作棟握手寒暄結束的白常山。
對方很主動地伸出了手,客氣道:“李組長您好,久仰大名了。”
“您太客氣了,哪有大名。”
李學武笑著握了握手,問道:“您和澤川同誌是同事?”
他這麼問是有技巧的,因為穀維潔並沒有介紹他的來曆,猜不如直覺問嘛。
就是問,也得講究個技巧,既然知道周澤川是哪來的,誰調來的,不然就往上靠。
很簡單的,對方一定不是周澤川的同事,更不是同周澤川被同一個人調來的。
就因為知道如此,他才故意這麼問的。
因為對方在否定的時候也會做出解答。
“不,我和周副組長也是剛認識的。”
白常山微笑著解釋道:“我原本在京城工業局信息處工作,以後還請李組長多多幫助。”
“是嘛,沒見過您啊——”
李學武對他同樣表示出了熱情的一麵,握手過後看向穀維潔說道:“這一次廠裡可真大方,是聽到我們喊辛苦了吧?哈哈哈——”
“我在三樓都聽見了!”
穀維潔應了他的玩笑話,瞅了他一眼,對周澤川和白常山說道:“李組長會安排你們接下來的工作,我就送你們到這了。”
“謝謝穀副主任——”
兩人齊聲道了謝,微笑著送了她出去。
“抱歉啊,人事調整太頻繁了。”
李學武主動給兩人遞過台階,解釋道:“沒有辦法和精力組織任職儀式,簡陋了些。”
“梁副主任來的時候也是一樣。”
他示意了梁作棟,又指了指自己,道:“我也是這一批得到的任命,就一張紙。”
“哈哈哈哈——”
辦公室裡的四人年歲都不是很大,話說開了,倒是沒什麼了。
當然,內心有什麼計較那就不知道了。
就算是有也沒辦法,蘇維德來的時候都隻是小範圍的會議,他們這副處級不值錢啊。
有李學武這位組長級,一肩挑兩擔的人來接他們,已經算是夠可以的了。
聽兩人講,都不是很在乎這些儀式什麼的,李學武便也就笑著揭了過去。
“這樣吧,梁副主任早來了幾天。”
李學武示意了白常山說道:“您帶著白副主任熟悉一下咱們委辦的工作好吧。”
他又示意了周澤川說道:“我帶澤川同誌回保衛組那邊,咱們中午就在這樓下集合。”
“第一天,也是大年下的,咱們聚在一起也是緣分,我請咱們幾個去招待所吃頓飯。”
“那怎麼好意思呢——”
白常山笑著客氣道:“就在食堂吃點得了,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不,往後是往後的。”
李學武笑著同他再次握了握手,道:“今天你們剛來,給不了儀式,必須接風洗塵。”
“哈哈哈,那就謝謝李組長了!”
周澤川倒是很坦然,畢竟在這蹲了快兩個月,跟李學武說是新同事,也算老朋友了。
隻是朋友二字要加雙引號,因為是不是朋友還得往後再說,先把這頓飯吃了。
“那我可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白常山笑著說道:“遇到李組長真是讓我體會到了找到組織的溫暖了。”
——
“年前來報到,真是辛苦了。”
走下樓梯,李學武對著身邊的周澤川說道:“我還以為你們要年後才來呢。”
“領導有要求,沒辦法。”
周澤川搖了搖頭,道:“催著我們把手續辦好,就給廠裡打電話叫來領人了。”
“嗬嗬,沒有心理落差吧?”
李學武瞅著他笑了一聲,道:“以前是工作組的領導,現在是保衛組同誌了。”
“哈哈哈——”
周澤川雖然是乾紀監的,在工作中確實是一副冷麵孔,可在私下裡卻是很隨和的性格。
隻是不知道這是表象還是本質,亦或者是故意麻痹彆人的手段。
“啥心理落差,沒有。”
他很是坦然地講道:“我跟您說,您也彆笑話我,其實來紅星廠是我自己申請來的。”
“哦,這是為啥啊?”
李學武眼珠子一轉,問道:“下來鍛煉?”
“您可真夠直白的——”
周澤川見他毫不掩飾地提問,也有點招架不住了。
這會兒主動解釋道:“辦公室坐久了,不開心,沒意思,尤其是看見你們廠的福利。”
走到一樓大廳,他示意了公告欄上的福利通報,嘴裡羨慕地說道:“我就喜歡這個。”
“嗬嗬嗬——”
李學武輕笑出聲,心裡道是信你個鬼!
“我說個事,您彆哭啊。”
他故意壓低了聲音,謹慎地說道:“您來的不湊巧,您看見的那份福利是去年的。”
“哦?有什麼區彆嗎?”
周澤川好像真的很在意工作福利,挑了挑眉毛問道:“今年的少了?”
“嗯,不是少了,是少很多了。”
李學武無奈地苦笑道:“一萬多人變九萬多人,除法您會算吧,就是這麼個意思。”
“工資和崗位我們也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安排開的。”
他強調道:“似是去年的福利待遇,至少也得紅星廠完成集團化建設,消化掉這份機遇才行了。”
“謔,您是說真的——”
周澤川驚訝地問道:“那我現在就給領導打電話去,問問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嘛。”
“哈哈哈——”
李學武現在能確定了,他就是在扯嘰霸蛋!
——
叫了保衛組的副組長和各科室的乾部到會議室,把周澤川介紹給了大家。
周澤川用相對溫和的表情同科室乾部發表了簡短的講話。
而後由著李學武和孫健送了他到準備好的辦公室,這套流程便算是結束了。
保衛組現有一正三副四個組級乾部了,從保衛組成立之初,也沒打過這麼富裕的仗啊。
不過他估計,這副組長還得來人。
為啥?
因為他得走,於德才是紅星廠的乾部,周澤川是上麵空降的,王小琴是外援。
沒發現這些人裡缺了什麼嗎?
沒錯,就是以京城工業為根基的十六家企業的乾部,或者就是京城工業的乾部。
現在的保衛組還是紅星軋鋼廠的保衛組,按照與京城工業的協議,兩年後移交給京城工業的是一個完整的軋鋼廠管理班子。
看目前車間三班倒、機關超員、班子超員的情況就知道了,保衛組還缺一個人。
這種較為冗員的狀態不會持續太久,三年計劃已經過去了一年。
從去年開始,鋼城那邊就已經在建軋鋼廠的廠區了,隻等聖塔雅集團敲定從阿美莉卡引進的帶軋鋼技術,這邊就會完善設計方案了。
而京城這邊也已經選好了京城工業旗下新軋鋼廠的廠址,於開年上半年破土動工。
也就是說,兩年之內,這些冗員的乾部、結構、工人和設備,都會被剝離出去。
而在兩年之內,紅星廠恰恰就要進行集團化的瘦身工作,節奏和計劃完美地匹配在了一起。
這當然不是巧合,而是早就設計好了的。
到時候被剝離出去的會有兩類人,一類是原十六家企業早就定好的人員。
另一類則是紅星廠軋鋼工業原有職工,不願去鋼城工作的,可以跟著去新的軋鋼廠。
參與設計這一瘦身方案的李學武預估,到時候會縮減兩萬人。
沒錯,京城工業新開的軋鋼廠規模比較現在的紅星廠一定是更大更完善的。
除了接受紅星廠現有的所有軋鋼工業裝備外,他們還兼並了一些企業搞機加工。
這還是乘了供應鏈的風,軋鋼匹配機加工,就算是做代工也是能養活兩萬名職工的。
紅星廠目前正在籌建的建築公司,最大的項目除了亮馬河工業區和鋼城工業區外,就是位於豐台的新京一軋鋼廠了。
紅星軋鋼廠原名首D第三軋鋼廠,後來兼並了二廠和四廠以及五廠,這改名叫紅星廠。
現在京城工業也是勵誌,直接新建第一軋鋼廠,似乎有跟紅星廠叫號的意味了。
要不老李怎麼嘀嘀咕咕的說,教會了徒弟餓死了師父呢。
現有的組織結構中,給京一軋鋼廠培養的乾部都是副手,並不滿員。
目的很簡單,就是不想多花錢,給對方一整套班子配齊了,兩年得費多少工資啊。
先配一個吊著,等最後半年的時候再突擊一下,配齊一整套的班子。
這麼做,老李也是彆有目的的。
到時候紅星廠要進行集團化,有些刺頭不聽話的,直接匹配到京一軋鋼廠的班子裡,踢走了算逑。
提級了,還任命了,那些也不好說什麼,隻能認命了。
在哪乾不是乾呢,至少留京城了。
管委辦新來的這位白常山副主任,可不就是這樣的角色嘛。
帶了明顯標簽的,未來都是要走的,這也在紅星廠內部形成了一個圈子。
這個圈子的乾部必然會天然地團結,甚至會短暫地影響到紅星廠的組織生態。
所以老李用的都是狠人,比如李學武這樣的。
——
PS:咳嗽的厲害,震的腦仁都跟著疼,勉強寫完睡覺去了,希望快點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