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這乾啥?咋地了?”
李學武剛從後院洗漱完過來,便見前院正熱鬨著。
老七和傻柱站在三門門廳裡往閆家張望著,嘀嘀咕咕地議論著什麼。
冷不丁被他從後麵嚇了一跳,老七驚訝地回頭見是他,這才笑了出來。
“我當是誰呢——”
他臉上很是熱情地招呼道:“李組長過年好啊——”
李學武打量了他一眼,卻也沒糾正他的話。
知道他愛開玩笑,這會示意著前麵圍著的人群問道:“問你話呢,你倆給這看啥呢?”
“嘿嘿——”
傻柱雙手攏在袖子裡,眉眼間藏不住的幸災樂禍,挑了眉毛示意閆家道:“大熱鬨。”
“有人在三大爺家門口拉了一潑……”
老七嘴更快,不等傻柱解釋清楚便把實話禿嚕出來了。
不過這玩意看著是熱鬨,可說起來牙磣啊。
話隻說了一半,老七便給了他一個你懂得的眼神。
李學武是懂了,可也惡心了。
“我真多餘問這一嘴!”
他邁步下了台階,邊往家裡走邊說道:“緊著點時間吧,一會兒還得上班呢。”
“得嘞,再瞧一會——”
老七和傻柱才舍不得三大爺的熱鬨呢,這會兒站得高,看得遠,又湊一塊呿嗗起來了。
這前院屁大噶兒地方,中軸線為路,路的那邊被院裡人圍了個水泄不通。
李學武大概聽了一耳朵,是三大媽正罵街呢,說也不知道是哪個王吧羔子臭嘎嘣的。
反正是罵的很難聽,頗有指桑罵槐的嫌疑,因為能乾出這種事的,無外乎小孩子們。
為啥?
因為大人乾不出這事啊。
你想吧,大過年的,誰能跑他們家門口解大手去,撞見了不得鬨騰死啊。
隻有半大小孩子才無所顧忌,備不住是他們家的誰招惹到這院裡的小祖宗們了。
不過侯慶華罵得越鬨騰,這目標越狹窄,越明確。
你想吧,這院裡攏共就這麼些個半大孩子,誰能乾出這種事來?
“呀——”
李學武還沒進屋,便見李寧和李唐小哥倆站在窗子邊上扒著往外瞧熱鬨呢。
見是他過來了,小哥倆先後拍起了玻璃,興奮地喳喳喊了起來。
一生日的小孩子,嘴裡就要冒話了,李唐和李寧都能清晰地叫媽媽和爸爸了。
隻不過他們都還沒確定媽媽和爸爸特指誰,著急了啥都叫。
有的時候奔著奶奶去的時候,也會喊麻麻或者叭叭,小嘴兒吧嗒吧嗒的可好玩了。
老太太說老大不好養,後麵的一個比一個好養活,因為小孩子都是有樣學樣。
李姝什麼脾氣,什麼玩耍的習慣,這倆小的就像跟屁蟲似的學著玩,玩著學。
他進屋的這會兒,李姝帶著兩個弟弟都快要淘冒煙了,一身花棉襖,跟個小猴子似的。
“爸爸,弟弟拉臭臭了!”
“李姝——”顧寧瞅了一眼閨女,提醒她道:“再說謊話媽媽就生氣了啊。”
“嘿嘿嘿——”
李姝不以為意,笑著躲到了爺爺的懷裡,摳著小手說道:“臭臭——臭臭——”
“不知道怎麼就聽著了。”
劉茵端著餃子進屋擺在了炕桌上,給李學武解釋道:“跟那咋呼一早晨了。”
“彆說了,怪惡心的。”
李雪是同姬毓秀在東院住的,一早晨回來便幫忙包餃子、擺桌子。
姬毓秀也是一樣,腰上紮著圍裙,屋裡屋外地忙活著,嘴裡也跟著附和道:“就是。”
趙雅芳得不著閒,非要顧寧哄孩子,她跟著婆婆包餃子,收拾廚房。
昨晚上就說了,隻要不哄孩子,她乾啥都行啊,真是賴了。
“吵吵一早晨了,這案子還沒斷完呢。”
“誰給斷啊,您當唱戲呢?”
李學才也是一臉厭惡地說道:“人家都是出門見喜,他們家可倒好,出門見……”
“哪那麼多話啊——”
李順哄著大孫女,瞪了老三一眼,示意了箱櫃的方向道:“熱酒去。”
大姥冬天裡習慣了喝溫酒,尤其是早晨這會兒,幾錢也好,一兩也罷,暖暖身子。
過年這天,老太太和大姥都沒下地,在炕上看著劉茵帶著孩子們忙活。
平日裡是見不得孩子們辛苦的,大的小的都是上班的,當老的又不是挪不動胳膊腿兒。
李順不一樣,無論什麼時候,都穩穩當當地坐在那,一家之主的做派。
現在也就是有了孫子了,自打有了李姝以後,李學武他們哥幾個還能跟他笑鬨幾句。
但在正經事上,或者用現在這種語氣,李學才是一點都不敢嬉皮笑臉的。
聽見父親說他了,悄咪咪地往箱櫃拿了小酒壺溫酒去了。
“那麼大的人了,還用人說著?”
李順瞥了溜溜出去的老三一眼,教給抬起頭看他的大孫女李姝說道:“沒說你,李姝要學好啊。”
“嘻嘻——”
虛三歲,實際兩歲半,小李姝啥都明白,知道爺爺在教訓三叔呢。
等三叔端著酒壺和酒盅進來的時候,還笑嘿嘿地用食指刮了臉蛋兒,羞羞她三叔呢。
李學才自然不敢這個時候招惹有靠山的大魔王,隻能怒了怒嘴,擺出了一個嚇唬的表情,李姝卻並不害怕,隻是一個勁兒地樂。
一大家子,擺了兩桌,炕上是老人和小孩,地上是年輕的一輩兒。
就是兩個小的,也都乖巧地坐在了太太和太姥的懷裡啃起了餃子皮兒。
屋裡的溫馨和諧,愈加地襯托了窗外的喧鬨。
這會兒的熱鬨升級了,因為李學武聽見了賈張氏的聲音,還伴隨著秦淮茹的喊聲。
“你不出去看看?”
李學文端著飯碗擰身瞅了一眼,看向身邊的李學武提醒道:“你們廠的人多。”
“吃你的得了——”
不等李學武回答,趙雅芳卻是瞪了他一眼,道:“管八家子閒事。”
“鬨騰的寒磣,大過年的。”
李學文並非有操心鄰裡和睦的意思,隻是馬上吃完早飯了,他得看書了。
這嘰嘰喳喳的,他看書也鬨心啊。
“沒事,隻要不躺地上。”
李學武沒在意地吃著餃子,夾了一塊豬蹄放在了顧寧的碗裡。
見顧寧抬起頭看他,滿眼的為難,便笑著說道:“吃一塊兒,刨財。”
——
李家這個年過的最是舒心和美滿了,全家團圓,闔家安康。
在年夜飯上,李學武並沒有大包大攬,隻是有什麼拿什麼。
牛羊肉、凍海貨、鮮青菜,隻這些就讓李家的飯桌子羨慕了不知道多少人家。
雖然看不著,但捎兩眼,聞聞味也能猜得到,過年這頓飯李家吃的是極為豐盛的。
李順是小心謹慎的性格,骨頭和海貨殼都沒隨便扔,收拾了一兜,可著遠遠的丟了。
這兩年,他是見過了太多的爾虞我詐,骨肉相殘,生離死彆,心裡的弦繃的緊緊地。
李家要吃的好,備不住有人說些什麼,可有李學武壓著,再加上紅星廠的福利待遇。
這院裡紅星廠的職工不少,供銷服務部賣什麼他們也都清楚。
就算吃的好,那也是因為李家的乾部多,職工多,當然吃的好。
羨慕也就羨慕了,還真是少有人敢找李家的麻煩。
低調了兩年,最厲害的風已經過去了,再吹也不是吹他們這樣的老百姓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風是照著年輕人吹過去的,興許今年就要吹大了。
不然李學武也不會安排老三下山,鬆了父親的限製和警惕。
當然了,山上那些老錢們還得躲著,因為針對他們的風一直都沒停過。
便宜老丈人婁鈺是山都輕易不下的,除非李學武叫了他下來開會。
就算來了京城,那也是俱樂部蹲著,哪都不去,什麼會都不參加了。
年嚼和年貨是沈國棟統一采購送上山的,有錢就不怕買不著好東西。
就像飯桌上的豬蹄子,這玩意兒其實不好賣,也不好買。
說不好賣,是因為豬身上的肉都一個價,誰都想買肥肉,豬蹄子就一層嚼,剩下的都是骨頭,買回去也太虧得慌了。
說不好買,是因為這玩意兒明著不好賣,實際都被供銷社賣肉的給處理了。
賣不出去,大減價,內部消化算福利了。
沈國棟特意跟供銷社講的,年前留了二十多個豬蹄子給他,他叫傻柱幫忙收拾的。
鹵豬蹄子的家夥和手藝倒是不缺,外院夥房裡的大鍋常年都不停的。
顧寧也不是不愛吃,就是覺得有點不雅。
家裡長輩們都在呢,她要抱著豬蹄子啃,總覺得彆扭和不好意思。
直到看見大嫂趙雅芳帶頭啃了,她也就隨意了,吃了李學武夾給她的那一塊兒。
“你不得好死,你——”
窗外的吵罵聲愈加的真切,卻是賈張氏被人推著往這邊來了。
她跳著腳的指著對麵的方向罵道:“誰拉的誰吃回去,你指桑罵槐的在這嗶嗶什麼!”
“行了,跟她較什麼勁啊!”
秦淮茹攔在婆婆前麵勸道:“人家又沒指名道姓地說您,算了啊,回家吃飯去了。”
“這還不算指名道姓啊!”
賈張氏左右晃著身子,啞著嗓子喊道:“她就差上我們門口罵街去了!”
對麵侯慶華正在回罵什麼聽不清楚,不過賈張氏的話透過窗子是聽得一清二楚。
三個孩子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老太太和大姥也是一臉的錯愕和不高興。
畢竟是大過年的,雖然不是招惹的自己家,可就在自己家門前,實在是不受聽。
而且侯慶華和賈張氏這兩人都不是留口德的,那罵的實在是太花花了。
要說把祖宗都掘出來了,一點都不過的。
這吵架的滋味都知道,就算罵的不是自己,也會覺得煩,不愛聽。
李學才年齡小,聽在耳朵裡鬨騰,見父親和老太太皺眉了,便要起身,卻是被姬毓秀給拉住了,“你攙和啥?我出去看看吧。”
“你彆去了,讓學武去。”
李順回過頭,皺眉對姬毓秀說道:“街坊鄰居的事,你出去不方便。”
“嗯,不方便說話。”
李學武吃完了最後一口餃子,擦了擦嘴站起身,給姬毓秀說道:“深淺了都不合適。”
這卻是實話,姬毓秀現在分局,真要她出麵來解決,那就是公事了,容易傷和氣。
要站在個人的立場上,她還不是李家的媳婦兒,更不算這院裡的人,更不好插手。
之所以讓李學武出去,還是因為他廠領導的身份,也是這院裡豪橫慣了的,人都服他。
說真的,如果不是賈張氏站得近,罵街吵了家裡的安寧,李順真不願意主動攙和。
就像李學武說的那樣,大過年的她們自己都還沒有分寸嗎?
隻要不躺下一個,那這件事就沒啥,多餘吵的久一點。
——
“怎麼了,這是?”
李學武出門後也沒壓著任何人,就近秦淮茹和她婆婆在這邊,還有老七媳婦兒等人。
他表情很是疑惑地瞅了幾人一眼,問道:“吵吵把火的,今天不上班了?”
“欺人太甚了她——”
眾人見著李學武出來,本以為有熱鬨可看的,一見他這麼說,便都散了。
賈張氏見他出來問了自己這邊,心裡的火也消了不少,隻是嘴上還不饒人。
“棒梗才多大的腸頭子啊,能拉那麼粗的……”
“媽,彆說了——”
秦淮茹也知道李學武為啥出來了,不是給她們主持公道的,這玩意兒也沒法主持。
她伸手攔了婆婆一嘴,道:“大過年的您犯得上犯不上。”
“行了啊,消消氣——”
李學武沒計較她們在家門口紅罵街這點事,勸慰著說道:“新年了,喜慶日子呢。”
“秦姐,回去吧,”他下巴點了點賈張氏說道:“沒必要,仨孩子還家裡等著吃飯呢。”
“氣都氣飽了!”
賈張氏也反應了過來,知道自己吵著李學武了,不然李家不可能出來人。
她由著秦淮茹拉扯著回了中院,隻是目光看向侯慶華依舊帶著狠厲。
這會兒人散了不少,李學武瞅了對麵一眼,點了點閆解曠說道:“收拾了吧。”
閆解曠看了爹媽一眼,低著頭不挪步子。
他和閆解娣也知道磕磣,但橛子都擺家門口了,這年紀的小年輕最容易衝動。
侯慶華見賈張氏走了,還跳著腳的喊呢,“這年頭有撿錢的,沒見著有撿罵的,要是沒做虧心事,你出來頂什麼牛啊,還是你心虛了!”
“閆解放,你收拾。”
李學武見支使不動閆解曠,臉上嚴肅了幾分,點了站在家門口的閆解放名字。
不等閆解放應答,又點了點閆富貴說道:“三大爺,不受看吧,趕緊的整回去吧。”
閆解放是不願意攙和這點事的,但架不住葛淑琴推了他一把,隻能找了鐵鍬鏟土去了。
而閆富貴也沒說什麼,並著閆解曠和閆解娣拉著侯慶華回了屋。
侯慶華自然是不服的,隻是嘴上說著不服,依舊罵著,可還是挪了腳步。
李學武要冷了臉,再看不到消停,那就是給臉不要臉了。
“這院裡就這麼多人,誰乾的?”
他給一大爺說道:“再晚上各家各戶都精神著點,彆家門口來賊了都不知道,胡罵一氣。”
易忠海皺著眉頭,剛剛他也是勸了一通,隻是兩個婦女罵街,他也攔不住啊。
還沒散去的鄰居們也都一臉看熱鬨的興奮往家裡走了,嘴裡說什麼就不知道了。
反正不是啥好話,難道還能感謝閆家和賈家傾情演繹,聯袂演出奉獻了一場年度大戲?
“回家怯——”
李學武要回屋的時候,見棒梗咬牙切齒地跑出來,喊了一嗓子嚇的大臉貓沒敢出三門。
隻是這小子滿臉怨氣地盯著閆家,一看就沒好事。
年輕人啊,太衝動。
——
“呦,照全家福啊這是?”
剛剛調任人事處處長的敖雨華上班來路過,見一大群保衛乾部們在辦公區大院裡照集體照,笑著同李學武開了個玩笑。
李學武回頭見是她,便也笑著招呼道:“新年好啊敖處長。”
“李組長新年好!”
敖雨華站住了腳,打量著李學武身上難得一見的製服,欣賞地說道:“真有氣勢啊。”
“本來安排的是公示照,我看機會難得,就照個全家福吧。”
李學武笑嗬嗬地解釋道:“乾了兩年保衛工作,我手裡還真就沒有一張這樣的照片。”
“那是應該照一張——”
敖雨華點點頭,說道:“如果保衛組的公示效果好,我在人事處也推廣一下。”
“嗬嗬,職能畢竟不同。”
李學武不置可否地點點頭,輕笑著說道:“保衛組的一些部門畢竟是對外服務窗口。”
“公示負責人主要信息是為了更好、更快、更全麵地開展服務工作。”
他示意了主辦公樓的方向,道:“人事處跟我們還是不同的,接觸群眾機會較少。”
“那就吸取我們能用到的。”
敖雨華聽明白了,微笑著說道:“在大廳裡可以把各處室、科室和主要部門負責人的信息公布一下,不過這事得您來辦了。”
她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差點忘了都不是委辦的人了。”
“誰說的?你咋不是。”
李學武笑著說道:“委辦是你永遠的家,我反正是這麼想的,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