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二月的春風似剪刀,剪壞了褲子剪細了腰,剪的姑娘會撒嬌。
從津門火車站來到貿易管理中心,李學武第一站看的便是展會的準備。
因為明天一早這裡將舉行紅星羚羊二代的發布會,到時候還會展出其他車型。
第一屆新車發布會是李學武主持的,效果理想,成績斐然,徹底打開了紅星廠造車的帷幕,翻開了工業延伸發展的新篇章。
回想起來,那已經是一年多以前的事了,當時的場景還曆曆在目。
剛剛從保衛處的汽車整備項目轉型成為三產工業,紅星汽車是真正的白手起家。
作為設計師的李學武敲定了第一款由威利斯變形而來的吉普車,紅星羚羊。
脫胎於威利斯,但高於威利斯。
讓三十年前的工業明星再一次綻放了奪目的光彩。
這可不是給威利斯加個頂棚那麼簡單,否則紅星廠的科研團隊費時一年多不開玩笑了嘛。
所有的零部件都經過了重新的校準和設計調整,所有的新增零部件都經過了實驗和磨合,這才拿出了紅星羚羊三個版本。
為了這一次新車發布會,貿易管理中心足足籌備了一個多月,為的就是借東風,把供應商和聯合單位,以及目標客戶請過來。
在給紅星羚羊二代打廣告的同時,也要宣傳供應鏈以及流水線生產的優秀性。
同樣的,已經實現量產的摩托車、轎車、特種車輛,包括宏運在內的客車也會展出,借勢宣傳。
當各種車型同時亮相,展示的不僅僅是紅星廠掌握的工業生產能力和先進性,還能形成產品矩陣,提升品牌影響力。
這一次發布會要做個小型車展,賣車也賣工業,更要賣思想,賣標準,賣審美觀。
“您好,歡迎來到紅星羚羊汽車發布會,我有什麼可以幫您的嗎?”
“您好,我是汽車項目講解員,請問可以由我幫您介紹汽車項目嗎?”
……
大廳裡人不少,雖然快到下班的時間點了,可現場依舊忙的熱火朝天。
一隊身著白加黑套裝的姑娘們正在老師的引導下複習著明天車展上的話術。
李學武駐足看了看,姑娘們表情自然,熱情大方,他很是滿意地點點頭。
身邊陪同的莊蒼舒見此主動笑著介紹道:“接待工作都是器之同誌安排的。”
“挺好的,很標準——”
李學武點點頭,繼續往裡走,看著大廳裡的展車問道:“全品類、全覆蓋了嗎?”
“是的,領導,全品類,全覆蓋了。”
莊蒼舒介紹道:“光是紅星羚羊就展出了三種版本、七種改款,搭配改裝模塊。”
“包括城市、山地、工程,敞篷、帆布、金屬蓋、醫療、消防等等用途。”
他手指著展廳的核心區域介紹道:“我們把十台車做成了一個特彆的展區。”
“有點意思啊——”
李學武回頭看了隨行的人員,笑著對莊蒼舒說道:“看來你們是摸著門道了呀!”
“還得感謝您的指導和支持呢!”
莊蒼舒笑著解釋道:“上次您來津門,建議我們把展銷常態化,我們認真思考了。”
“每個月安排一次展銷。”
他紅光滿麵地介紹道:“每個月一個主題,不限於汽車和電子產品。”
“隻要是紅星廠有的,隻要是貿易管理中心在做的,我們都可以辦。”
莊蒼舒招了招手,從秘書的手裡拿過早就準備好的宣傳冊遞給了李學武。
他示意著圖冊說道:“我們受前幾次對外展銷的啟發,做了相關的宣傳。”
“包括十二個月的掛曆、台曆、筆記本等等小禮品也在展銷會上發放。”
“效果怎麼樣?”
李學武看著手裡的宣傳冊,雖然美術設計差了一點,顏色也隻是黑白的。
但瑕不掩瑜,產品的圖冊、數據、應用等等,介紹的很是詳細。
“如果用客戶的話來說,那就是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莊蒼舒笑著說道:“如果用數據來說,每個月的展銷會至少能提升25%的銷售。”
“器之同誌現在就負責展銷這一部分的工作,我們還要深挖服務,深耕渠道……”
“你們得想辦法把人拉來,還得留得住。”
李學武笑著將手裡的宣傳冊遞給他,指點道:“印刷圖片的效果不是很好,精準定位的客戶完全可以贈送照片冊嘛。”
“而且要請專業的攝影師,找好商品的展銷角度,看著要舒服,效果保真。”
“是,我們一定注意!”
莊蒼舒接過圖冊,很是認真地應了下來,同時還示意了秘書做好記錄。
他抬起手,示意了大廳的二樓說道:“汽車的發布會定在了樓上,您這邊請。”
“拆了一堵牆啊?”
李學武看著樓梯上,二樓的大廳有一堵牆消失了,被改成了大門。
莊蒼舒苦笑著說道:“沒辦法,舊樓改造,隻能將就著用,想到哪就做到哪了。”
“嗯,挺好的,思路打開了。”
李學武上了樓梯,走進發布會展廳,看著成排的木製座椅,以及靠著牆邊擺放的長桌,最裡端搭起了半米高的台子,上麵是幾款新車。
“早知道就收個電影院好了,是吧?”
他搖了搖頭,笑著說道:“咱們啊,都是馬後炮,乾工作沒有全麵的思維能力。”
“電影院就太遠了——”
莊蒼舒知道領導這是自謙呢,他立即就領會了這份意圖。
他笑著建議道:“等建新樓的時候,我一定想著要一套展廳。”
“嗯,不用你想著了。”
李學武邁步往裡走,邊走邊說道:“亮馬河工業區在建聯合工業大廈就有。”
“配套建築,法國人設計的工業展覽館,足夠你們用的了。”
“是在京城嗎?”莊蒼舒驚訝了一下,而後點頭道:“也可以。”
“在京城比在津門合適。”
李學武知道他在想什麼,強調道:“亮馬河工業區的地方大,想建多大建多大。”
“津門這一塊兒建不開不說,就算是建了也可惜,”他回頭點了點莊蒼舒,道:“這裡未來要建大廈,純商業的大廈。”
——
“這麼早就下班了?”
吳淑萍一進院便從窗子裡見到了李學武的身影。
心裡有了莫名的欣喜,進屋後笑著招呼道:“我還以為你得吃完飯才回來呢。”
“都在忙,不方便。”
李學武折好了手裡的報紙,抬起頭看向她笑了笑,說道:“最近很忙啊。”
“開春,活兒正多的時候,”她脫了身上的大衣,露出了淺粉色的毛衣,鼓鼓的。
“我也是剛從對麵回來。”
她走去了衛生間,一邊洗著手,一邊說道:“我聽說有領導來了,就知道是你。”
“去看了看展廳就回來了。”
李學武低下頭繼續看起了報紙,嘴裡沒在意地解釋道:“我在哪他們還要忙。”
“感覺身不由己了吧?”
吳淑萍洗了手,走出來笑著說道:“到哪都被圍著,緊張著,話都不敢亂說。”
“還是你懂我啊——”
李學武輕笑著開了個玩笑,道:“要不說以前的皇帝都講自己是孤家寡人呢。”
“嗯,還真是這個理。”
吳淑萍抿著嘴唇點點頭,拎了茶櫃上的暖瓶給他的茶杯裡續了熱水。
“楊召從鋼城搞了條船過來,就停在對麵的碼頭上,專做經銷的業務。”
“他膽子大得很——”
李學武嘴裡是這麼說,可表情卻早就知道的樣子。
“在港城見過世麵的就是不一樣啊。”
“所以你打算把他們輪流送去港城?”
吳淑萍也給自己倒了熱水,捧著茶杯坐在了他的身邊。
“你就沒擔心過,撒出去的種子成了蒲公英,一去不複返了?”
“怕——怎麼不怕?”
李學武看著報紙上的文章,嘴裡一驚一乍地說道:“所以我都還在考慮要不要這麼做呢,萬一虧了怎麼辦。”
吳淑萍聽出了他話裡的調侃,知道他是故意逗自己玩呢。
她撇了撇嘴角,道:“海鮮這個月恢複供應,電器產品可能要收一收了。”
“嗯,京城那邊跟我說了。”
李學武抬起頭,看著她說道:“欲速則不達嘛,電器不著急,還是以海鮮為主。”
“你說,做文體、文藝用品可不可以?”
吳淑萍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建議道:“既然你們手裡有這個資源,為啥不利用這個渠道進行拓展經營呢?”
“可以啊,怎麼不可以。”
李學武放下手裡的報紙,端起茶杯說道:“這條渠道才剛剛開始鋪,文體和文藝用品其實早就在做了,不過規模很小罷了。”
“各機關的文具紙張、體育用品等等,其實消耗很快的,關鍵是渠道和門路。”
他指了指茶澱的方向,道:“咱們的渠道還很穩呢,你既然有這個想法就做好了。”
“我也是這兩天才想起來。”
吳淑萍雙手捧著茶杯放在膝蓋上,解釋道:“我看貿易管理中心用的文具紙張就是京城一監所的。”
“黃乾的功勞——”
李學武點點頭,說道:“他現在負責司院的後勤經濟,今年可能要動一動了。”
“後勤處處長?”
吳淑萍點點頭,了然地說道:“有這方麵的渠道和能力,沒道理不進步的。”
“不僅僅是這個,”李學武放下茶杯,介紹道:“京城司院有幾處不在京的農場。”
他手指轉了個圈,講道:“今年的效益如果穩定,年底不到,這些農場的經濟就都歸他管了。”
“他爸和他大爺是要好好培養他的。”
“不是說司院……不行了嗎?”
吳淑萍疑惑地問道:“我也是聽來的,說是相關的職權都已經被取消了……”
“不是東風刮,就是西風刮。”
李學武扯了扯嘴角,道:“再怎麼刮風,監所和監獄還是在那擺著的。”
“那他這算逆流而上了。”
吳淑萍點點頭,理解了他的解釋,說道:“楊召跟他打過交道了。”
“是上次他來茶澱農場調研,楊召特意趕過去跟他見的麵。”
“他沒有事,不用防備,”李學武看著她講道:“其實你現在回京也沒有關係。”
“隻要不跟華清接觸。”
他頓了頓,這才講道:“關起門來過日子,誰會來招惹你呢。”
“還是算了吧,這挺好的。”
吳淑萍喝了一口熱水,道:“回京難免的心驚膽戰,就連門都不敢出,還有什麼意思。”
她主動結束了這個話題,站起身問道:“晚上想吃什麼,我這就買。”
“甭麻煩,跟陸姐說了。”
李學武擺了擺手,道:“她在樓上照顧孩子呢,晚上家常便飯就成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啊,”吳淑萍笑了笑,示意了樓上道:“我去換陸姐下來。”
——
白菜燉豆腐、清蒸魚、乾炸蝦,還有一盤醬黃瓜,將將湊足了四個菜。
鹹菜也是菜,還是下飯菜呢。
周小白還在京城,年前年後供應鏈的重心轉移到了銷售渠道的搭建上。
她這兩個月一直都在京城忙,幾次回津門也是同吳淑萍溝通業務。
所以晚飯隻有他們四個人吃。
陸姐忙著喂李信,蝦肉剁碎了捏的小餃子,一口一個,吃的很是開心。
小家夥比李寧還大一個月零四天,隻比李唐小晚了一周的生日。
李寧都會站著晃蕩兩步了,李信更是連媽媽都叫的很清楚了。
“雅芳上次來還說呢,李唐會邁步了。”
吳淑萍笑著看了兒子,道:“我們李信晚了兩天,這幾天我看著能走五步了。”
“會走就真的看不住了。”
李學武微微搖頭感歎道:“小胡子一般,見著什麼都要薅一把的。”
“李寧也是如此吧——”
吳淑萍笑著說道:“男孩就是這樣,喜歡自己動手,對世界的好奇心比較重。”
“李唐和李寧都一樣。”
李學武微笑著看了乾兒子李信,道:“在李姝跟前有樣學樣,姐姐乾啥他們就乾啥,一點都不帶含糊的。”
“我還沒見過李姝呢。”
吳淑萍微微搖頭道:“光聽你說淘氣了,小姑娘又能淘到哪裡去。”
“等你見著你就知道了。”
李學武滿臉無奈的苦笑道:“出來的時候還讓我回去買把真槍給她呢。”
“特彆要求了,得是真槍——”
“哈哈哈——”吳淑萍捂著嘴笑道:“她怎麼這麼好玩呢。”
“每天都有一百個問題在等著我。”
李學武也是笑了起來,介紹道:“快到下班點了,必然等在門口,就等我回家。”
“還沒等換好拖鞋呢,問題就來了。”
“童言無忌嘛——”
吳淑萍笑著說道:“他們對世界充滿了好奇和疑惑,隻想問相信的人。”
“所以我都不敢騙她。”
李學武摸了摸李信的小手,道:“她問啥我就得苦思冥想,找到最合適的答案。”
陸姐一直低著頭,除了給孩子布飯。
不過眼不見,耳朵卻是能聽得見的。
這“一家人”的情況實在讓她費解。
說是兩口子吧,可知道不是,但每次李學武來都要住在主臥。
話裡話外的也沒背著她,李學武是有家室的,還有一女一兒,夫妻恩愛。
可看著吳老師同他也挺恩愛的。
據她了解,吳老師還是大學教授呢,這就甘心給李學武當姨太太了?
生養了兒子不說,對大房的態度還是這麼的自然隨和,並不在意的樣子。
關鍵是——李家知道!
上次是李學武的大嫂來了,特彆來看望吳老師,兩個人在臥室說了好久。
陸姐心裡雖然不相信這個年月了,還有在外麵養姨太太的情況。
可事實就擺在了眼前,不由得她不信。
想起來時夫人的叮囑,她心裡也是翻了好幾個跟頭,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嗎?——
“有什麼異常表現嗎?”
李學武躺在床上,看著吳淑萍謹慎的模樣,意外地問了一句。
“嗯,沒事——”
吳淑萍從門縫裡收回了目光,她是看著陸姐離開後,這才關的房門。
“我就是為了養成習慣。”
她從櫃子上找了手油抹在了手背上,淡淡地說道:“你教我的嘛——”
“彆讓我嚇著你才好。”
李學武有些不好意思地挪了挪床頭櫃上的手槍,說道:“習慣了。”
“挺好的,”吳淑萍回過身笑了笑,說道:“如果不是不會用,我都想讓你幫我弄一把防身了。”
“千萬彆——”
李學武認真地強調道:“記住了,沒有槍的時候,你才是最安全的。”
“知道了,我就是一說。”
吳淑萍很自然地掀起被子進了被窩,抬起手攏了耳邊的頭發。
李學武打量了她一眼,上次來還沒見她穿這一身真絲的睡衣呢。
“怎麼了?”
好似心有靈犀似的,吳淑萍轉過身看了他一眼,問道:“哪不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