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我買回來了。”
冉秋葉打開房門,吸了吸鼻子,衝著廚房看了一眼,道:“這麼辣?”
“就是借個味兒。”李學武回頭看了她一眼,笑著說道:“你要是嫌辣我就少放一點辣椒油,不過口味就差了。”
“彆,可著你說的來吧。”
冉秋葉回手關上房門,換了拖鞋便往廚房走,問道:“肉切了嗎?”
“還行吧?有點手藝。”
李學武將手邊的碟子舉起來給她看,挑眉自誇道:“不熟大師傅。”
冉秋葉見他炫耀,笑著抿了抿嘴角,道:“圍裙都紮歪了,還大師傅呢。”
“還不是你這圍裙太小。”
李學武見她要幫自己整理圍裙,便站直了身子,由著她的胳膊圈了過來。
“廚房這麼乾淨,你平時都不做飯的嗎?”
“一個人,哪兒不對付一口。”
冉秋葉隔著他的肩膀對他說道:“早飯熬一點米粥,再騰一個饅頭,我媽醃的小鹹菜,暖和肚子就行了。”
幫李學武重新紮了圍裙,她這才從藤編框裡往外拿剛剛買回來的青菜。
“中午就在學校食堂吃。”
扭頭看了李學武一眼,道:“晚上餓了就吃,不餓就不吃,好糊弄。”
“老太太回來看你了?”
李學武並沒有勸她自己做飯,因為一個人的飯菜確實不好做,就算換做是他自己也會糊弄。
一個人住就夠孤獨的了,如果一個人做飯一個人吃,那得多孤獨啊。
“嗯,回來過兩次。”冉秋葉站在櫥櫃旁就著水龍頭洗菜,回道:“但多數還是我上山去看他們。”
“二老身體怎麼樣?”
李學武將炸好的辣椒油收在了碗裡,就著熱鍋將帶來的牛油和花生油用小火熬了,同時準備蔥薑蒜。
看著他不算熟練的動作,冉秋葉的嘴角忍不住泛起幸福的笑意。
能讓他親自下廚算不上什麼幸福,兩個人合作一頓飯才算幸福。
今晚的飯菜他就算做得再爛,她都會吃的飽飽的。
“都挺好的,我說冷,他們說舒坦,再冷留在山裡都覺得舒坦。”
冉秋葉看他笑了笑,又低下頭洗菜去了,今天可是花了不少錢。
“沒給你帶青菜來了?”李學武扭頭看了看她,笑著說道:“或許在山上的生活比較城裡是真的舒坦呢?”
“嗬嗬嗬——我聽說了。”
冉秋葉知道他說的是什麼,輕笑著抬起頭道:“我媽說村裡家家都扣大棚,不僅家裡扣,村裡也扣,比不得墾區的蔬菜大棚規模,但也沒少掙錢。”
她示意了手裡的青菜說道:“我買這麼點菜就花了將近一塊五,他們說吃青菜不花錢,冬夏都不花錢。”
“這幾年紅星村算是富了。”
李學武點了點頭,感慨著說道:“真應了那句話,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誰能想到山裡以前有多窮呢。”
“我媽跟我說最窮的那家六口人隻有一條褲子,誰出門誰穿。”
冉秋葉微微搖頭附和道:“這是我以前都不敢想的,沒想過會……”
“這還隻是看見的,沒看見的呢?”
李學武將準備好的蔥薑蒜放進鍋裡加大火爆炒,香味爆發出來,混著煙火氣籠罩了整個廚房。
冉秋葉受不了,擠著他的身子打開了廚房的窗子,冷氣進來,帶走了濃鬱的香氣,不知道便宜了窗外的誰。
“用不用我幫忙?”她有些懷疑地看著李學武生硬的動作,做爛一點無所謂,可千萬彆產生化學反應啊——
“放心,我也就是轉業回來進了保衛處,要是給我安排去食堂,早就是頂級大師傅了。”
在冉秋葉麵前李學武有什麼不敢吹的,再笑話自己也隻是她一個人罷了。
冉秋葉抿著嘴角強忍著笑意聽他吹噓,在他回頭的時候卻擺出我信了的表情,情緒價值給的滿滿的。
“給你說啊,這配方你看了也就看了,要是在以前非殺你滅口不可。”
李學武又舀了勺豆瓣醬磕在了鍋裡,連同剛剛炸好的辣椒油一並燴了。
他說的玄乎,其實這火鍋底料做的一點都不正宗,全是替代材料。
郫縣豆瓣醬和東北大醬能是一個東西嗎?紅油和乾炸辣椒油也不是一個味道啊,但他能忽悠沒見識的冉秋葉啊。
“你真當我沒吃過川味火鍋啊!”
冉秋葉嗔笑著輕輕捶了他的後背,道:“上次遇見何師傅,他就請我吃的川味火鍋。”
“何師傅?何雨柱啊?”
李學武笑著問道:“他咋想起來請你吃飯了?還是吃的火鍋?”
“怎麼,不行嗎?”冉秋葉好笑地挑了挑眉毛,道:“我不能吃火鍋?”
“我問的是因為啥請你。”
李學武用漏勺將焦蔥段撈了出來,笑著說道:“我們鄰居我還是了解的,無事不登三寶殿,能白舍一頓飯?”
“叫你說的,我們就沒友情了?”
冉秋葉笑著解釋道:“當初我老師兒子婚禮招待還是請他給幫的忙呢。”
“知道,我還記得他跟我說過。”
李學武將食雜店買來的八角、香葉、桂皮、草果等等能想起來的香料一股腦地丟進了鍋裡,不懂裝懂地懟股著,反正又不會熬出一鍋毒藥來。
“其實他這個人不錯,就是有點大大咧咧,確實是個可交的朋友。”
冉秋葉將洗好的菜端上了餐桌,回身說道:“他來找我是想請我幫忙,給他們家何壯安排進托兒所。”
“何壯?進托兒所?”
李學武詫異地回頭看向她問道:“為啥?迪麗雅有毛病了?”
這年月進托兒所的條件不算困難,出生後五十六天的正常嬰兒到三歲半的小孩都可以,隻要母親在單位上班,單位的托兒所就會照例接收保養。
而三歲半到六歲半的孩子則需要進入到幼兒園開展學前教育。
李學武詫異便因為迪麗雅不是工廠職工,何雨柱哪有條件辦托兒保養。
這年月的職工保障和福利待遇是後世不能想象的,提都不能提,知道的年輕人多了心理就會更不平衡了。
後世的生育率為啥連年走低,小兩口在城市打拚就已經很不容易了,女方一旦懷孕生產,便要麵臨停工的選擇。
體製內還有生活保障,但出產假以後誰來帶孩子便是一個大問題。
雖然大多數都是有雙方父母照顧撫養,但家庭矛盾比比皆是。
如果雙方父母身體不便,或者有其他為難的地方,那小兩口就真為難了。
你想吧,男人為了養家便會努力上班賺錢,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一定會疏忽對妻子和孩子的關心和照顧。
女方呢?為了孩子和家庭操心勞累,怨氣積累隻能跟愛人嘮叨。
時間長了兩人的感情便會出現裂痕,進而出現產後抑鬱症這種疾病。
其實誰都沒有錯,都是為了這個家,隻不過男方通過努力獲得的成績是看得見的,比如說升職了,加薪了。
女方的辛苦付出是體現在孩子的健康成長上,是容易被忽視的。
喊了幾十年的男女平等,卻在生孩子這個問題上遭遇了滑鐵盧。
那麼幾十年前擁有幾千萬集體經濟職工的時代是怎麼解決這個難題的呢?
一句話,工人在社會主義中國是領導階級,代表先進生產力和生產關係。
工廠是集體的,也是工人的,為工人創造勞動條件是必須的。
所以才有了五十六天的嬰兒便能辦理托育的條件,而且托兒所的保育條件更好,不僅有專職醫護人員和保育人員,還有特殊營養食品供應,這裡住著的都是未來的社會主義接班人,誰敢忽視和虐待。
按照李學武的示意,冉秋葉在他熬好的牛油鍋裡添了幾塊冰糖。
彆的不說,就這一鍋底料的成本都能在浪淘沙吃頓火鍋的了。
可誰讓他是李學武呢,能親手給自己做飯,還有什麼好挑剔的。
“那我不知道,我就聽他說他愛人要上班,沒時間帶孩子。”
“不會是又有了吧?”
李學武眉毛一挑,道:“我記得他們家何壯是67年2月份的生日。”
“嗯,差不多,他跟我說三歲了,就在托兒所待半年,秋了就上幼兒園。”
冉秋葉點了點頭,道:“我幫他給幼兒園的王校長說了一下,王校長的意思是孩子大了是好哄一點,可畢竟不符合規定,就多收了一點保育費用。”
“王校長?”李學武微微皺眉問道:“學前教育不是老劉負責的嗎?”
“劉老師退休了,年前的事了。”
冉秋葉解釋道:“辦公室的王副主任接了他的班,現在負責學前教育。”
“王副主任。”李學武想了想,抬了抬眉毛問道:“是王寒露?”
“啊,你認識她?”冉秋葉倒是很意外,看著他問道:“來檢查的時候認識的?”
“你忘了?她和她愛人不是在紅星公社教了一年多中學嘛。”
李學武解釋道:“她愛人的爺爺跟我認識,這才跟你爸媽一起安排的。”
“噢——我好像想起來了。”
冉秋葉點了點頭,道:“怪不得她能來聯合學校呢,原來是你安排的。”
“她對象叫什麼來著?”
李學武直起腰微微抬頭想了一下,這才扭頭說道:“好像是叫趙誌強。”
“你記性怪好的呢——”
冉秋葉笑了笑,說道:“他是教數學的,就在我們中學部。”
“他爺爺叫趙幼寬,在字畫裱糊和鑒定方麵很有些工藝和能耐。”
李學武沒有說,葉二爺給他收上來的那些破爛,字畫方麵都是趙幼寬幫忙給拾掇的,多數都進行了維護保養。
算是差對方個人情,對方也很會做人,所以王寒露和趙誌強在單位有他的照拂,隻是王寒露有點自己的想法。
他和景榮那點事李學武早就知道了,隻不過沒法提,更沒法說。
其實王寒露也是怕了,或者說被刺激到了,想要努力往上爬,爬到更安全的地方,不想再經受當初的苦難。
她不是沒想過可以依靠李學武的影響力保存自己,隻不過她也怕李學武有一天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
求人不如求己嘛。
聯合學校幾個教學部,學前教育的地位並不低,可見景榮對她也是照顧。
李學武沒跟冉秋葉說這個,即便她知道也不會說彆人的閒話。
“你確定這鍋子不會中毒?”
冉秋葉懷疑地看著餐桌上的泥火爐提醒道:“炭燒的不完全可有一氧化碳中毒的危險,很傷神經係統的。”
“就你這屋裡漏風的情況,還用得著擔心一氧化碳中毒?”
李學武好笑地將火鍋擺正,添了剛剛熬了半個小時的火鍋底料和熱水。
“咱們隻用一勺就夠了,剩下的我給你裝飯盒裡了,凝固後隨吃隨取。”
“啊,不是吃一次的啊?”
冉秋葉往廚房窗台上看了看,回頭笑道:“我還以為一頓吃了了呢。”
“哪用得著那麼多,這都夠辣的了。”李學武將切好的肉片和蔬菜段下到火鍋裡,咕嘟咕嘟冒泡的鍋子瞬間消停了不少,也給了他調製芝麻醬的時間。
不會調芝麻醬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隻能順著一個方向調,邊攪拌邊添水,不能添多了,也不能添少了。
李學武手快,力氣也大,芝麻醬的粘稠度是很累手腕的,冉秋葉看著都覺得辛苦,見他又添了辣椒油直咧嘴。
“你真不怕辣!”
“麻椒放的有點少了。”李學武早就嘗過底料了,不算麻,就是辣。
“要是不麻還不辣,這火鍋就沒法吃了,清湯鍋比這個更麻煩。”
李學武調製好了蘸料,分成了兩碗,端著便上了餐桌。
冉秋葉在工人新村的這處房子並不算小,當初李學武是考慮到她父母也要回來住,便給她買了個最大麵積的。
還彆說,要不是買了個最大的,就他們家那滿牆的書都不知道往哪搬。
現在倒還好,當初裝修的時候李學武便安排人給她準備了書房,現在看收拾出來了,更有了生活的氣息。
“我都想糊窗戶了,可每次都有事差過去,到後來我也就放棄了。”
冉秋葉拿起筷子嘗了一口白菜,燙得她直吐舌頭,連呼好辣好辣。
“喝點水,彆著急吃。”
李學武將早準備好的熱水遞給她,熱水比涼水更能緩解辣意。
“怎麼這麼辣啊——”
不太吃辣的冉秋葉確實是感受到了來自火鍋的濃濃惡意,眼淚都下來了。
“剛開始吃會覺得辣,多吃兩口你就停不下來了。”
李學武笑著將蔬菜和肉夾在了盤子裡,涼一點更方便她吃。
其實他也不常吃火鍋,這玩意對咽喉和腸胃都不算友好,但大冷天的不吃火鍋總覺得差了那麼一點意思。
“汗都下來了。”
冉秋葉摸了一把額頭,眼淚汪汪地說道:“我還是第一次吃這麼辣的。”
“要不涮著熱水吃?”李學武好笑地又教了她一招,隻不過味道沒有了。
冉秋葉微微搖頭,夾了一片肥瘦相間的肉片蘸芝麻醬吃了,這次倒是沒有喊辣,隻不過鼻翼呼扇的更頻繁了。
“二老要是想回來就回來吧。”
李學武邊吃邊說道:“沒啥事了,聯合學校的環境相對封閉一些。”
“我已經放棄了,不想勸了。”
冉秋葉站起身去衛生間投洗了毛巾出來擦了擦臉,緩解了麻辣的熱度。
“其實在山上也挺好,不用應付人情關係,正適合他們的性格。”
她重新坐在了李學武的身邊,道:“其實在國外的時候他們就這樣,平時都不怎麼出門,隻窩在家裡看書。”
“我倒是挺羨慕這種精神境界的。”李學武看著她說道:“活在象牙塔裡,不用勞心勞力,多幸福。”
“你?你可過不了那種生活。”
冉秋葉微微搖頭說道:“你天生就是做大事的人,書可圈不住你的心。”
“是嘛,你這麼懂我啊。”
李學武笑了笑,吃了一口菜說道:“說個讓你想不到的事,我也當老師了。”
“嗯,嗯?”吃了一口寬粉的冉秋葉茫然地抬起頭看向他,問道:“當——當老師?你現在的工作……不對啊!你在集團的崗位有變動了?”
“不是集團的崗位。”李學武給她夾了肉,解釋道:“是原來在衛戍區的工作關係,我原本想辭掉的,可那邊不放人,安排我去政法學院當老師。”
“啊,原來是這樣啊——”
冉秋葉看著他好奇地問道:“他們讓你去教什麼?管理學?”
“嗬嗬,心理學。”李學武看了她一眼,輕笑著說道:“犯罪心理學。”
“哦,是你寫的那本書。”
冉秋葉看了書房一眼,他寫的書她都有,在想他的夜裡不止看過一遍。
“嗯,就是那本書。”李學武解釋道:“可能還有彆的工作安排吧。”
“你有這個能力,也有足夠多的經驗,我相信你完全可以勝任。”
冉秋葉笑著說道:“剛開始我還以為你要來聯合學校當老師呢。”
“嗬嗬,怕我真去教書啊?”
李學武看著她打趣道:“要不我去你們中學上班,教語文還是可以的。”
“還是彆了,你不合格。”
冉秋葉笑著吃了口菜,呼著熱氣說道:“術業有專攻聽說過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