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仙途!
李珣知道他現在一定像個傻子。
他想平複心情然而瞬間暴露出來的情緒使其努力變得毫無意義儘力維持了數息時間他還是放棄了。
“是青吟師叔嗎?”李珣語音飄忽連自己也分辨不出其中的意味。
古音笑容再度綻放“不錯正是青吟。我南來後兩日她斬斷烏金鏈破冰室而出適逢夜摩天空虛攔她不住被她走脫了。”
“走脫了……她能去哪兒?”
李珣的目光投射過來卻毫無焦距。
古音以微笑響應“這個委實不知。”
“不知?”
將這兩個字咀嚼良久李珣的眼神徒然凝聚銳利如針直刺在古音麵上“我也不知古宗主說出這番話來是什麼用意。”
古音從容笑道“先生忘了麼?方才先生言道‘士可殺不可辱’我不以為然舉出棲霞與林閣的例子以茲證明。先生又言與我非是一類人我再舉出青吟的例子來……”
“旁的不說單憑她以一身之力引動鐘隱與妾身叔父生不如死、使鐘隱與世隔絕之能以先生的標準當足堪為‘士’吧。”
“所謂‘士可殺不可辱’先生所選棲霞也就罷了至於我實是自愧不如。”
古音說得如此露骨任李珣心機深沉也有些吃不消。
惱怒之餘他更難以理解古音竟因為區區一場辯論放出了這足以致他死命的……
思緒方流動到此處李珣他腦中猛然一激便似當頭潑了盆冷水固然寒冷刺骨卻最是清醒不過。
再看古音在她從容自若的表情下似嘲弄似譏諷唯獨沒有揪著他的“小辮子”窮追猛打的意思。
李珣忽有所悟。
致命?
青吟逃脫自己隱匿的身份暴露真的能要他的命麼?
誰來要?
清溟和明璣不成妖鳳不成羅摩什和厲鬥量不成包括麵前的古音也不成!
李珣有近乎不死法體的“血影妖身”有堪比當世任何宗師的幽玄傀儡還有生命共享、以致最為可靠的盟友水蝶蘭……
種種因素相加這天底下還有誰敢大言不慚的道一聲“百鬼受死”、“靈竹納命”之類的豪言壯語?
他的目光定在古音臉上上一個擁有如此豐厚傲人資源的人物近在眼前。
就是這個女人讓整個通玄界風聲鶴唳、雞犬不寧幾乎可以撼動此界萬年不易的格局。
李珣性子最是謹慎卻也不是妄自菲薄之人他沒理由會比古音差上太多!
古音依舊微笑並沒有因為李珣徒然的靜默而改變態度。
若在以前李珣必然認為這乃是她莫測高深之處心中也會越謹慎。可是這回李珣隱約感覺到古音也在緊張。抬出青吟以語言相激其實就是試探。
古音在試探李珣的底線所以在刺激性的言語之後這女人也及時沉默了下來以避免造成不可收拾的後果。
顯然古音不再把李珣當成任人擺布的棋子而是看作一個需要鬥智交鋒的對手。
而他李珣確確實實具備這一資格在麵對古音、妖鳳這些舊人時他不自覺便陷入到以前“靈竹”的心態中彷佛他還是哪個卑微弱小、掙紮求存的可憐蟲自地代入弱智的角色裡。
然而他是“靈竹”嗎?
那個在師友麵前謹慎恭謙、在外斬妖除魔名滿天下的正道名門後起之秀?又或是“百鬼”?
一個與“靈竹”雙璧輝映又異軍突起以血魔之身震驚整個通玄界的新晉豪強?
兩個身份的抉擇是如此艱難隻因無論是百鬼還是靈竹在七十餘年的心理建設下均代表了一層緊密複雜的關係網也就生成了兩個相互獨立的小世界虛實轉換真假莫辨。
如此用以欺人自是無往不利可是……
當靈竹即百鬼百鬼即靈竹這又是怎樣的心態?
難道他隻有這兩個選擇?
當此認識明確地烙在心頭之際他心中一堵厚重的牆崩坍下來靈台若紅日躍升大放光明。
李珣忽然笑“欺人者以自欺何其愚也!”
此言突如其來古音未曾聽清疑道“什麼?”
李珣目光投注到她眼底微微笑道“我是說褫華袞示本相精赤光裸。如此交流或許才合古宗主的心意。”
乍聽來李珣此語下流齷齪到了極致可是古音聽到的卻是另外一層意思。
她眉峰微蹙還未有所回應便見到李珣形之於外的肢體語言。
李珣感覺整個身體都放鬆下來從腳趾到梢每一寸肌體都似是化了一般。
包括他的精神都陷入到有生以來最純粹的鬆弛裡去。自曉事起直到此時他還是第一次享受到這種狀態。
無憂無慮不畏不懼卻沒有半分虛幻不實隻有內外如一的沉靜穩定。
如此才是李珣應該具有的氣度也是由內而外根本性的升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