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婉專心在家中繡嫁衣,已經多日不曾出門了。大伯母捎信回來說在臘月之前就會趕回家,讓兒媳鄭氏莫急,先將公中的賬目慢慢攏出來,其餘事務等她回來再辦。
姑嫂兩個緊趕慢趕,用了幾日才將嫁衣最後的一點兒活做完,鄭氏就帶著唐婉開始攏賬。鄭氏是有心教一教唐婉的,三嬸母吳氏也不曾掌管過如此大的家業,便是培養唐婉,恐怕也是紙上談兵。而唐婉以後是要嫁到儀王府的,等日後出來自立門戶,就憑她的賺錢能力,掙下偌大的家業隻是早晚的事。看賬本唐婉是做熟了的,但是這麼多的賬本,又涉及田產農莊和家中的各種鋪子,種類繁多,讓唐婉也很是頭疼!她自然知道大嫂的好意,隻能硬著頭皮頂上去!不成想,姑嫂二人這一查賬,還真查出了問題!公中有一處糧鋪、一處布莊和一處農莊的賬目不對。姑嫂二人又細細核對了一遍,鄭氏有心考教唐婉,便問:“三妹妹看出哪裡不對了嗎?”
唐婉也不逞強,如實說道:“今年不是災年,但農莊上的稻米的收成明顯少了很多!而糧鋪那邊,耗損也太大了些!咱們鋪子經營多年,虧損也有過,但是日常損耗如此之多,這就稀奇了!至於布莊,賬麵上看是經營不善,其他的我卻看不出來。”
鄭氏說道:“三妹妹能看出這些來,已經是很不錯的了!比我剛掌家時強上不少。這三處賬麵亂成這樣,必定是另有隱情!這時候不能叫掌櫃的過來,下麵的人必定早就想好了應對之法,叫過來也問不出實話,反而會打草驚蛇!”
唐婉問道:“那該如何處置?此時更換掌櫃的,也沒辦法解決這些事。”
鄭氏說道:“三妹妹再好好想想!做主子的豈能讓下人蒙蔽了雙眼!”
唐婉靜下心來思索了一番,說道:“大嫂嫂,你看這樣行不行,咱們先派下人過去打探一番!先摸摸情況!”
鄭氏讚賞的說:“思路是對的!但是派什麼樣的人去,也有講究的!”
唐婉:“哦?大嫂嫂可否教教我!妹妹願聞其詳!”
鄭氏說道:“這農莊上都是做活的粗人,你若派個細皮嫩肉的去,隻要露麵就會露餡,打探不到什麼有用的東西!但是派個莊稼人過去,就不會引起懷疑。同那裡的農戶混上幾日就能摸個七七八八。若說農事我們姑嫂絕沒有莊戶人精通!咱們家裡可不止一處農莊,隻要有好處,大把的人想去調查!”然後鄭氏又說到布莊:“布莊則不一樣,要派個看起來就不俗的去,還得是個性格潑辣的,什麼都敢說,什麼都敢問,過去刁難一番也能打探到不少消息。”最後鄭氏才說到糧鋪:“糧鋪又不一樣,外人打探不到什麼的,又沒什麼可刁難的。就要派個臉生又聰明的仆役過去,裝作做工的混進去,這損耗都是怎麼損的,很快也能看出來。”
唐婉敬佩的說道:“嫂嫂,你這幾招可以!若是我且有的苦惱呢!”
鄭氏笑了笑:“我也是慢慢琢磨出來的,因為這個可吃了不少虧!傳授給你,也是想讓你少走彎路!儀王府的安排咱們家人都知道,成了親以後就可以彆府另居。你又頗為能乾,日子長了家業也就大了,隻會賺錢不會管理,可不是就要養肥好多耗子!便是有忠心耿耿的大掌櫃,你也要做到心中有數,不可偏聽偏信!”
唐婉點點頭,誠懇的說道:“謝謝大嫂教誨!妹妹實在是感激!”
鄭氏不好意思的回道:“這也不算什麼!”
姑嫂二人談過此事,大嫂鄭氏就喊了一位老嬤嬤進來,將剛剛的安排又說了一遍,那嬤嬤就退出去安心辦差了!鄭氏介紹道:“那是我的奶娘!也是我身邊最忠心的人。她的身契在我手裡,但是我那奶兄卻不是奴籍,我嫁過來後,就將手裡的陪嫁鋪子交給他一處,給他脫了奴籍,還讓他做掌櫃的。我這奶娘因此對我更是掏心掏肺,待她做不動了,我自會讓她回家頤養天年。妹妹,你要記住用人要講究恩威並施。不能一味的狠,也不能太仁慈。知道手裡人的弱點,才能徹底掌控他們。”
唐婉反思了一下,自己有事確實過於心慈,趙士程就曾說過,如今大嫂也在點她,看來她確實要硬起心腸!不能再一味地寬待下人。不過現在並不晚,她的分店才陸續開業,現在出一套獎罰製度,也不晚。
還不待唐婉主動請李掌櫃過來,李掌櫃就傳話過來說有事想要見一見唐婉。唐婉抽了半日功夫,去了趟珍饈樓。
到了才知是自巴州來了一家人,到珍饈樓來,說是聽趙士程趙公子的安排,過來投奔東家的。這事唐婉事先並不知情,打發鄒春去尋趙士程,對麵杜康酒鋪裡的人都說有日子沒有見到他了,唐婉心知,他必定不在臨安,不然不會多日都不露麵,心裡又怕他是遇到了什麼事,不由得責怪自己,不應該因為繡嫁衣而忽略了趙士程,忒是有些本末倒置了!按下心裡的擔憂,她在後院廂房裡見了這家人。
巴州來的這家人還挺齊整!一家老小都過來了,帶的東西倒是不多。就是一路風塵仆仆的,形象上有些不太文雅。
唐婉問道:“你們說,是趙公子讓你們前來投奔我的。那你們是何時何地遇見的他?他又說了什麼?”
開口的是個高壯的漢子,甕聲甕氣的說:“回小姐的話,我叫徐磊,我們是七日之前在徽州遇到的趙公子。我們本就是舊識,兩年前趙公子到巴州遊曆時,曾在我家小住多一段時日,當時他曾表明身份,說是日後若是遇到難處,可以到臨安城找他!不曾想在徽州碰上了!他身邊有幾位貴公子,說是有事要辦!讓我過來了到珍饈樓尋小姐!”
唐婉一聽,趙士程果然是不在臨安城裡,七日之前半路遇到,那估計他一時半會還回不來。也不知出去辦何事了!不過既然是跟一群公子哥在一起,必定是王侯宗室那些富家子弟,親衛必定帶足了,想必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危險。
但是眼前這家人還等著安置,於是唐婉又問:“不知你們遇到了什麼難處,巴州到臨安城,可不近!是想讓我幫你們解決問題,還是打算在臨安落腳!”
不待那徐磊開口,就有位潑辣的小娘子說了話:“回稟小姐,是我惹了禍!我是徐磊的娘子,我叫白英。我們一家人在益州靠做臘味為生,本也過得富足。不成想我們那裡縣太爺的公子看中了我,要強擼了我去。我性格潑辣,就……就……”
唐婉問道:“就怎麼了?”
徐磊打斷到:“那等子醃臢事就彆說出來汙了小姐耳朵了!”
白英憤憤不平的說道:“醃臢的是那畜生,可不是老娘我!”而後扭頭對唐婉說:“我給了他一刀,把他閹了……”
徐磊一看妻子說出來了,也就不再攔著了,說道:“小姐,事就是這麼個事兒!我們一看闖了大禍,便是我們有理,那縣太爺也不能放過我們了,就趁慌亂之時,趕緊帶上家當跑出來了!”
唐婉聽樂了,這小嫂子也實在潑辣了些!不過也不能說她做得不對,那縣太爺的公子招惹在先的,恐怕這樣強搶民女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做了,閹的好!唐婉不覺得這家人有錯,這是臨安城,一個縣太爺在臨安城裡,真不算什麼。何況那縣太爺自己也沒乾淨到哪兒去,不敢過來尋仇!
唐婉又問道:“你們一家人以前做的是臘味生意?那今後有什麼打算?可要讓我幫你們尋鋪子,重新做生意!”
白英搖了搖頭,說道:“小姐,我們家是我當家做主!這次避禍,家裡的銀錢都花光了,我們全家在路上還乞討過,還是遇到趙公子,又給了我們些盤纏,我們才能走到這裡。我們願意為趙公子和您效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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