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燃沒有說話。
殿中氣氛一點一點凝成冰霜。
他隻是靜靜的看著太後,那雙琉璃般的眼睛之中湧動著高深莫測、叫人完全捉摸不透的情緒。
太後緊抿著唇,下意識攥緊了冰涼的手指。
她一直以為,沈燃是天生繼承了她自己的容貌和沈建寧的薄情。
尤其是沈建寧的薄情。
沈燃從小和誰都不親,也根本不喜歡那些主動湊上去的女孩子。
可現在堅冰碎裂,那份不顧一切的赤忱與真心實在叫太後覺得嫉妒又心驚。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在幾乎令人崩潰的對視與寂靜中敗下陣來。
太後不甘心的繼續道“燃兒,哀家並不是不希望你身邊有喜歡的人,也並不是不能夠容忍你身邊有喜歡的人,可皇後論相貌不是最出眾,論琴棋書畫就更是排不上號,甚至不能像柳如意那樣做小伏低伺候你,我兒值得最好的,這樣的女人配不上你!”
“既然方才母後提到柳如意……”
須臾的沉默之後,沈燃終於開了口。
他側了側頭,緩緩道“那朕也可以與母後稍稍談一談柳如意。如今母後倒是開始念起柳如意的好處了,可當初她還在的時候,究竟是如何算計您的,恐怕您至今仍舊蒙在鼓中,懵然未覺吧。”
太後愣了下“什麼?”
沈燃懶懶道“花大幾百萬兩銀子給母後辦宴席,實際一半以上的銀子都落入了柳如意和柳士莊的口袋裡。自己裝作賢良淑德,要您做壞人處置看不順眼的妃子和宮人。還有您宮裡的這些男寵,有幾個是真的與您一條心?又有幾個是身在曹營心在漢?這些母後心裡可有數?阿嫵她心地善良,不會陽奉陰違,更加不會借刀殺人,隻此一點便勝於柳如意百倍,倘若真要說配不上,也隻有我配不上她,而並非她配不上我。”
太後被沈燃一句接著一句的話砸到暈頭轉向“好,你說喜歡就喜歡,哀家爭不過你,哀家不與你爭!你要寵皇後哀家隨便你,可你想沒想過她家?她爹是手握重兵的將軍,還有她那個哥,從小連皇子也不放眼裡,如今你再讓皇後生下你的孩子。將來這大周的江山到底是姓沈還是姓薛,你想沒想過!?”
此言一出,沈燃忽然眯了眯眼。
此時是他坐著太後站著,與太後對視需要仰頭,可他眼裡驟然而起的那股涼颼颼冷冰冰的審視讓太後覺得渾身不自在。
她不由自主的避開了沈燃的目光。
沈燃卻仿佛完全沒有察覺到太後的不自在。他像是驀地發現了什麼很感興趣的東西,單手支頤,饒有興致的道“這些話是誰跟母後說的?”
這句話比他今天對太後所說的任何一句話都要輕快,甚至因為實在太過輕快而顯得有些親近。可兩人之間的凝重氣氛卻沒有絲毫緩和,反而變得比之前更加微妙起來。
太後呼吸凝滯,額頭在落針可聞的寂靜裡滲出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