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拍打在岸上,兩邊閒田首當其害,渾濁的淤泥和著江水不斷地往淮歌城奔湧。
鹿青音扶起張貴安,道“貴安大哥,今日刺殺之事我先不與你盤問,現下要治了這江水,保證江岸的那些還未損毀的漁船安全,將損失降到最低,再回漁村幫嫂子治病可好?”
張貴安眼神飄忽,似是正在動搖,過了一陣他試探道“大人當真能幫的了我?”
鹿青音道“若是我無心幫你,無心幫淮歌,今日刺殺之事,你十個腦袋都不夠衙門砍的!現下,我能站在這裡耐心與你商量,你自然要想清楚。”
張貴安想了想,抬頭對鹿青音道“大人要怎麼做?”
鹿青音看向江麵,道“現下排洪緊急,唯有一法子便是減殺上遊來水,這石壩的石頭都是殘次碎石,待到下月大水漫灌之時,石壩坍塌,淮歌定然逃不掉此次劫難!”
張貴安為難“過些時候就是祭龍王的日子了,地方的官員每年因為這個由頭都會放棄淮歌臨江附近,這裡早也無人居住,就是些街市”
“糊塗!”鹿青音怒斥,立挺的身子轉向張貴安,斜眼瞥著他“今年江北一帶雨雪連綿,較往年水量多了一倍有餘,去年大不了衝毀幾艘漁船,淹了農田瓦舍,今年還未到頂峰,便眼看已經漫到了煙雲巷,你難不成想看到整個淮歌被卷到江水裡?”
張貴安怔住“這麼嚴重?”
鹿青音無奈歎氣,又看向另一側的江見時,鬱鬱道“單大人願意插手此事,想來也對淮歌之事耿耿於懷,淮歌是黍江地界,洪水橫流,泛濫於農田瓦舍,眼看過攔河大街,百姓遷移,遍地苦楚,作為父母官他不可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究竟是什麼原因,連他也不願出手?”
江見時道“現下管不了這麼多,既然青音提出減殺上遊水量,可有什麼辦法?”
鹿青音道“沿江兩岸巨石堆積,且有天然石梁橫插入江中,如果我們因勢利導,就地取材,借助石梁和巨石為原料,壘砌數座臨時石壩,完全可以阻礙水勢,況且現在的石壩還能撐上一陣,此地水域狹窄,兩岸距離很近,我們還有時間。”
江見時道“青音的意思是,要水勢回合轉折,不至於先前的石壩坍塌後,洪水直瀉而下?”
鹿青音點頭“淮歌江道窄,但是石壩以南大多為開闊平地,建壩之時可加以傾斜引流,將部分江水引流至空地,如此一來,自然可緩解洶湧之勢。”
鹿青音對張貴安道“貴安大哥,我聽長寶說,漁村你說了算,能否選上幾十精壯且水性好的人力來幫忙?”
張貴安為難了一陣,道“好!我來找人,但若是龍王怪罪”
鹿青音皺眉,擲地有聲“若那龍王來找漁村麻煩,你們便將我交出去!”
他倏爾從身側抽出個乾淨的白帕子,取過匕首將手指割破,在那帕子上寫了他方才所諾之事,又寫上自己名字後將帕子遞給張貴安“有這帕子,今後不管是龍王還是衙門,誰敢找你麻煩,我來擔!”
江見時將他此般模樣完完整整看在眼睛裡,心中動了動,上前將他手抬起來,抽了一根頭上梳子的銀穗,扯了塊袖布將鹿青音的傷口包紮的嚴嚴實實,倏爾瞟向張貴安,道“鹿大人以德報怨,不追究你尋殺手的事情,不僅答應了為你的妻子治病,現下又給你立了字據,將命搭給你,你還有什麼可考慮的?”
張貴安盯著帕子看了一陣,想了想點頭道“好!我答應大人!”
時逢寒冬,江水冰冷僅憑一些漁村的勞力還是不夠,鹿青音又給單株禾寫了封求助信,讓兔子快馬加鞭送往黍江知府。
單株禾聰明,派來的人都身著便裝,像是從雇傭街市上尋來的野勞力,鹿青音觀察力敏銳,發現這些人對修壩很是在行。不僅如此單株禾還幫鹿青音私下打點好當地的閘官和壩官,新石壩建起,也沒什麼人加以阻攔鬨事。
一般來說江洪都發生在六至八月,偏偏淮歌此地蹊蹺,地勢傾斜,多山積水,冬季雨量伴著雪水從上遊一帶滾滾而來。
鹿青音在現場守了幾日,跟著在江岸指揮,鞋襪儘濕,每天凍的嘴唇青紫,江見時幾乎每天都要生拉硬拽,將鹿青音拽進江邊臨時搭建的木棚裡烤火。
這一日,鹿青音正在與幾個修建石壩的人論事,說了幾句隻覺得渾身乏力發冷,他撐著說完,等幾人走出木棚,隻覺得天旋地轉,急忙去扶一旁的凳子,好不容易站穩,才看了眼窩在一側小憩的江見時,忍著難受將火爐往他跟前推了推,突然一頭紮倒在地,沒了意識。
再次醒來時,已經已經換了地方,一睜眼,長寶和兔子大眼睛眨巴眨巴正在看他。
鹿青音渾身酸痛,掙紮著想要起身,被兔子一把按倒“江公子說了,不許師爺起來!”
“我睡了多久?”鹿青音聲音嘶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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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日!師爺發了燒,江公子昨兒個伺候了一夜,這陣去長寶屋小睡去了。”
“一日了”鹿青音轉頭問長寶“你父親呢?回來了嗎?石壩怎麼樣了?”
長寶道“大人不用擔心,爹說大人請來的那些人都是行家,再過幾日石壩就修建好了。”
鹿青音點了點頭,接過兔子從桌上取來的藥,顧不得苦澀灌進了肚子裡。
喝完他疑惑道“這裡哪來的藥?”
兔子嘿嘿笑道“江公子給錢買的!”
“錢?他哪來的錢?”鹿青音皺眉。
兔子神秘兮兮“師爺也沒發現吧?您記得江公子頭上的頭繩嗎?”
鹿青音回想一陣,點頭“記得,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