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
陛下英明。
簡簡單單四個字,在裴令之聽來卻與諷刺無異。
他看著那還低垂著腦袋的唐今,在一瞬的愣然之後,想到什麼,臉色不禁又有些發白。
但想到自己親眼看到的那一切,他又緩了過來,咬牙直接一把將唐今推倒在了那未來就該封存著他屍體的冰麵之上。
“唐——今——!”
裴令之氣得牙都快咬碎了。
都這般情境了,她就不能誠心與他說一回真心話嗎?
就非要逼得他——
裴令之的視線驀然一頓。
唐今是他叫禁軍們給他綁了抓來的,她這會手腳都被繩索捆著,如今被他推倒在冰麵之上,也幾乎沒有任何掙紮的可能。
烏黑墨發如瀑,散開在那不斷冒出寒氣的冰麵之上。
那雙冷色淺眸亦被額前散落的些許發絲遮掩。
可是。
那些許亂發,既阻不了她看向他的目光,也阻不了裴令之瞧清她的模樣。
那雙淺色的眸子裡,還沉沉映著他的身影。
但……
墨色長睫眼尾,拖出一抹無言幽紅。
那樣微紅著眼眶的淺眸,裴令之從前也見過一次。
在少年時,她救出他的那一場大火之中。
她紅了眼睛,他瞧得感動,事後卻被告知那紅紅眼眶隻是被大火熏的。
但……
如今這樣的冰窖之中,總不可能還是被大火熏的了吧?
裴令之怔怔無法反應,隻腦海中有些慌亂無措地開始想,是、是不是自己方才說的那些話太重了,所以、所以……
但還不等裴令之慌亂與她解釋,那雙淺眸中的光暈便又輕輕晃了晃。
她似是笑了笑,可平常一貫清冽的嗓音卻在句尾時不自然艱澀沙啞。
她道“陛下若是能懸崖勒馬,棄我而去,也是好的。”
反正與她糾纏從來不過空得苦痛,既然這樣,還不如讓他棄她而去,另尋良人。
壓抑在那雙淺眸中的情愫晦暗不清,恍惚叫人隻覺冷淡。
可裴令之的鼻尖又控製不住湧上了一股酸澀。
這一次,他哪能再聽不出她的意思。
心裡酸,可心裡也前所未有的氣,再也想不得那些幽怨的念頭,裴令之用力一把便抱了上去。
他埋在唐今頸間惡狠狠地道“唐今,你再少給我裝這副清醒克製隱忍的模樣,以為我棄了你就能過得更好?”
裴令之忍不住地坐起,狠狠在唐今肩上捶了一把,一雙狐眼惡狠狠瞪她“你這混球!”
“我要真是能棄了你,又哪還會有如今?!”
這話一出口,他的眼眶裡又盈出淚,唐今愣愣不禁啞聲“靈芝……”
可她聲才剛發出口,便被他蠻橫地捂住了嘴。
那雙紅紅的狐眼又沒好氣地剜她,“唐今,我今就告訴你,我前世苦痛都來源於你,要不是你,我才不會落得那般下場——”
他豪橫無賴地將自己前世所有的苦痛都推到她的身上,而後便拽著她衣領一把將她拽起,半耍無賴半是威脅地咬牙道
“所以,你就是欠我的,欠了我一世的安寧,欠了我一世的甜幸,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