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醫生他們家好歹還是雙職工,醫生這個行業再怎麼也不會失業,隻是壓力全都擔在了這個瘦削女人的肩頭,幾乎將她壓得喘不過氣來。
程歡和宋暖一邊走著,一邊感慨田醫生的不容易。
“這些年裡,越來越多的人開始下海經商,以前投機倒把的說法是徹底不複存在了。
除了被迫下崗的,還有特彆多的人辭掉鐵飯碗,跑去南方沿海城市做生意。
生意肯定不是那麼好做的,有些人老老實實了大半輩子,一去羊城鵬城那種地方就像羊入虎口,稍不注意被吃得連骨頭渣滓都不剩。”
程歡悠悠說著,她可見過太多這樣的人了,做生意不比在廠裡乾活,隻要安分守己,準時準點上下班就好,做生意要的就是膽大心細,腦子靈光。
一輩子生活在家屬樓裡的工人,哪裡經曆過商人的滑溜,一個不注意,被唬得暈頭轉向也是有的。
最後隻怕將家底都賠了進去,連回家的車費錢都湊不出來,隻憑一條被逼上絕路的硬命去拚。
“牛哥這些年也都是這麼拚出來的。”
程歡想到牛哥,聲音更加低沉了幾分,她看向宋暖,
“我也是結婚後才知道的,那年牛哥帶著幾個兄弟去鵬城,一下火車就差點被搶,最後還是他和兄弟們拚死把裝著啟動資金的袋子搶回來,隻是後背被人砍了好長一道疤。”
“他在鵬城的這些年,打的架兩隻手都數不過來,命懸一線的時刻更是多得不能再多。
他現在能把公司做這麼大,真真是拿命換來的。”
這些事以前牛哥從未在家人跟前提起過,他每次出現在宋家人麵前時,總是那麼光鮮亮麗,一副成功人士大老板的氣派,就是怕家人為他擔心。
要不是程歡和他結了婚,看到他身上的疤痕硬逼著他說,這男人到死都會繼續裝下去。
程歡很心疼。
宋暖也是頭一次知道牛哥這些年的不易,她胸口說不出的酸脹難受。
程歡見她表情不對,安慰地挽著她的手,
“暖暖姐,沒事的,牛哥肯定也不想讓你難受,現在一切都好了,那些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宋暖反握住程歡的手,極其不安地叮囑,
“你們在外邊一定要小心!”
這個時候治安雖說比以前好上那麼一點,但還是亂得很,宋暖軍區大院和大學兩頭跑還不覺得,但火車站和偏僻的地方她還是不敢獨自去的。
陝省都這樣,更何況鵬城。
程歡知道她擔心,笑著說牛哥現在出門都帶保鏢了,排場可大了。
采訪結束後程歡在家屬院歇一晚便回了京市,第二天宋暖上班時,在得知田醫生要辭職下海做生意後,她真是徹底震驚了。
前一天還在和程歡說這事,沒想到今天就讓她給碰到。
顯然驚訝的不止宋暖一個,馮主任和康醫生都很震驚,要知道雖然都是鐵飯碗,但醫生和工人還是不一樣的。
這麼說並不是有貴賤之分,而是要當上一名醫生,無論在哪個年代,都是要付出巨大的成本,並且一輩子都在學習努力的。
田醫生能走到今天這樣的位置,其中艱辛難以想象,可就是這麼一個資曆足夠的醫生,居然說要辭職下海經商。
全體同事都很不理解。
馮主任緊皺這眉頭,拉著田醫生的手,眼神心疼,
“小田,你不要斷了自己的後路,有什麼困難你說出來,咱們一起想辦法,共事這麼多年了,大家能幫忙的肯定不含糊。
現在好不容易研究有了點成果,你真要在這個時候辭職嗎?”
田醫生也不想放棄醫生這個事業,但家裡實在是撐不住了,她那點工資,每個月除了倆兒子的生活費,剩下的隻能勉強緊巴巴地過日子。
丈夫下崗在家好幾年了,像是被打擊狠了,他也一直沒去找工作,每天渾渾噩噩地窩在家裡,連飯都是田醫生早上做好了熱在鍋裡。
眼瞧著倆兒子越來越大,馬上就要畢業了,再過兩年就要娶媳婦,可家裡連鍋都揭不開,哪裡有錢給兒子們娶媳婦呢。
田醫生和丈夫每日憂愁,最後田醫生丈夫不知從哪裡看到南方生意好做,小生意就能賺大錢,他那原本灰暗的內心又重新燃起了小火苗。
看著丈夫好不容易重新振作,田醫生並不想潑冷水,但她還是理智的,四處打聽了一番,原本和丈夫一起被迫下崗的同事,有的也去了南方,現在都住上了大房子。
田醫生信心倍增,覺得這件事有搞頭,至少比她拿研究室這點死工資強。
為了兒子們能娶到媳婦,為了全家人往後的美好生活,即便她舍不得脫下這身白大褂,卻也依舊要做出舍取。
田醫生心意已定,任憑馮主任宋暖她們怎麼勸都勸不住半分。
最後沒辦法,馮主任還是同意了她辭職的決定。
宋暖打聽到田醫生和她丈夫決定去羊城,特地叮囑了一番,讓兩人擦亮眼睛看人,保護好自己和錢財,千萬彆被人騙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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