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天山雪,無花隻有寒。笛中聞折柳,春色未曾看。曉戰隨金鼓,宵眠抱玉鞍。願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柳毅狂歌縱酒,很快便將大半壇葡萄酒給喝了下去,肚子肉眼可見的鼓了起來,再喝下去隻怕他會把肚子給撐破了。
賈環忙向盧象升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即上前,閃電出手將酒壇給奪了過來,一邊笑道:“大師兄給我們留點。”
柳毅此刻已然醉醺醺的,眼見酒壇被奪,勃然大怒,喝道:“還來!”一邊伸手搶奪。
盧象升文武雙全,看著文弱,實際臂力大得驚人,隻見他單手按住柳毅的肩頭,後者頓時動彈不得。
柳毅拚力掙紮了幾下,最後無力地跌坐在,竟然放聲痛哭,仿佛無助的孩子似的,倒是弄得盧象升尷尬地僵在當場。
柳毅一邊痛哭,一邊仰天癱倒在地上,淚流滿臉地道:“百無一用是書生,我柳守正是個廢物,真是個廢物啊!”然後竟啪啪地扇起自己的耳光來。
張芝龍雙目泛紅,歎了口氣道:“大師兄,皇命難違,這焉能怪你,隻能說齊姑娘命該如此,都快三年了,你還放不下嗎?”
“如歸你不懂,你不懂啊,婉若沒了,她沒了!”柳毅一邊痛哭,一邊從懷中取出了一隻小包袱,賈環倒是認得正是之前那個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交給柳毅的。
張芝龍渾身一震,失聲道:“什麼時候的事?”
柳毅沒有回答,隻是顫抖著把包袱打開,裡麵是一塊疊得整整齊齊的手帕,層層打開後,裡麵分明包著一把梳子和一撮打了結的青絲。
柳毅拿著梳子和青絲,涕淚如雨,賈環和盧象升見狀都不由動容了,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時罷了。
張芝龍呆若木雞,一時間倒不知該不該勸好了,柳毅痛哭得肝腸寸斷,酒意上湧,竟然昏睡了過去。
“地上冷,如歸、建鬥,快搭把手,把大師兄抬到床上去睡吧。”賈環忙吩咐道。
張芝龍和盧象升忙上前幫忙把柳毅抬到了床上去,而後者手中還自攥著那撮青絲和木梳。
賈環小心翼翼地從柳毅手中取下青絲和木梳,又從地上撿起那塊手帕,試圖包起來,卻見那手帕上竟題著許多蠅頭小字,字跡娟秀,落款為“齊婉若絕筆”,應該是這女子給柳毅留的絕筆信。
賈環讀了一遍手帕上的留字,禁不住暗歎了一口氣,這封絕筆信應該是該女子彌留之際寫下的,雖然言簡意賅,但卻情真意切,字字泣血,字裡行間都透著對柳郎的無儘的思念,而且信中提到,此女本意求死,但又擔心連累家人,所以才無奈披上嫁衣前往哈密,結果到了那裡便水土不服,乾脆拒絕吃藥,自知命不久已,便偷偷寫下這封絕筆信,剪下一縷青絲,連同一把梳子秘密寄出,而從落款的日期來看,這封信是今年二月份寄出的,竟花了九個多月才寄到。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賈環不由再次歎息一聲,遂將那撮青絲和木梳用手帕包好,小心翼翼地塞到柳毅的枕頭底下。
三人重新坐下,張芝龍喝了一口葡萄酒,又往火爐裡丟了幾塊木炭,將火給燒旺了,這才沉聲講述起來:“柳齊兩家本是世交,大師兄與齊婉若姑娘青梅竹馬,情投意合,兩家本來已有意結親,隻等鄉試之後便成就好事。
那一年鄉試,就是我們院試之後的第二年,子明你那會已經扶靈南下了,並沒有參加這年的鄉試,我和大師兄都參加了,我沒中,不過大師兄中了,還是第二名亞元。
這本是好事,眼看大師兄就要雙喜臨門了,偏偏這個時候,齊姑娘卻被禮部的選婚使看中了,由忠順親王親自收為義女,加封郡主,不到一月就送往哈密和親,嫁給了新任的哈密王。”
賈環不由恍然大悟,歎道:“難怪大師兄會變成如今這般。”
張芝龍歎道:“大師兄和齊姑娘兩小無猜,情投意合,郎才女貌,本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可惜造化弄人,皇命難為違啊。自那以後,大師兄便每日借酒澆愁,意誌消沉,無論家人師友如何規勸都沒用,實在沒辦法,家裡便給他安排了另一門親事,女家的身份相貌都極好,可是大師兄卻瞧不上,逼急了便跑到寺裡削發出家。
最後家裡隻能妥協,把這門婚事給退了,此後大師兄提出了外出遊學,不準備參加第二年的會試,還好,家中長輩開明,思慮再三後同意他外出遊學散心,反正他那時的狀態,即便參加了會試也肯定考不上的,還不如試著讓他換個環境,或許能從舊事中走出來也說不定,豈料大師兄這一遊學便遊了差不多兩年!”
賈環插嘴道:“大師兄可是去了哈密?”
張芝龍點頭道:“那兩壇葡萄酒就是他從哈密帶回來的。”
盧象升歎道:“沒想到大師兄竟情長於斯,隻不知他去了哈密,到底見著齊姑娘了沒。”
張芝龍苦笑道:“不清楚,但願他是見著了吧,反正大師兄從哈密回來後又黑又瘦,比現在更放浪形骸,連父母都不敢認,養了數月才恢複如今模樣,而且也無心科舉,向山長申請成為書院的教習,每日除了給師弟們講學,就是種花養草,家裡怕他又不辭而彆,又或者削發出家,倒是不敢逼他參加科舉,隻能放任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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