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就像沙子,握得越緊便流逝得越快,不知不覺間,晚飯的鐘聲便響起了,一眾舉子紛紛擱筆走出講堂,前往食堂打飯。
此時已夕陽斜掛,西風凜凜,氣溫明顯下降了許多,比中午的時候更冷了,嗬氣成霧。
古時候沒電,一到晚上就瞎燈黑火的,所以大家都睡得很早,秉燭夜讀雖然也有,但普通人家一般不會這麼乾,一來浪費燈油,二來寒冬臘月,晚上也太冷了,要是熬出病來可不值當,還不如早睡早起。
所以大家一般會趕在太陽下山之前吃完晚飯,待天一黑便上炕鑽被窩,一般上流社會人士才有真正意義的夜生活,普通老百姓頂多就是在被窩內摸黑造人。
且說賈環隨著大家走出講堂,來到書院的食堂打飯,這個時候,書院的學生大都放寒假回家了,所以打飯的人很少。
而正當賈環等人圍在一起吃飯,一邊討論切磋學問時,喝得醉醺醺的柳毅走了進來,徑直來到廚窗前打了一份飯,然後轉身就走,估計是打算拿回宿舍吃,結果腳步不穩,一個趄趔便要摔倒,幸好盧象升反應快,及時飆了上前扶住。
眾人見狀均鬆了口氣,張芝龍忙搶上前,奪過柳毅手中的飯碗,關心地問道:“大師兄你沒事吧?”
“沒……沒事!”柳毅大著舌頭搖了搖頭,竟然連飯碗也不要了,晃晃悠悠地往飯堂外走去。
張芝龍隻好端著飯碗跟了出去,一邊回頭對著賈環等人道:“你們先吃。”
一名舉子禁不住搖頭歎息道:“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裡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麵,鬢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唉,柳師弟竟情長於斯,委實讓人感動!”
這名舉子名叫黃聰,表字曉明,年已三十六歲了,康平十四年的舉人,不僅是在場眾舉子中年紀最大的,也是資格最老的,一共參加了四次會試,可惜均沒有考中,明年將是第五次下場了,妥妥的會試釘子戶。
“黃師兄如此深有感觸,似發自肺腑,莫非內有故事可供談資?”另一名舉子打趣道。
黃聰捋須鄭重其事道:“故事自是有的,可惜此間無酒,李師弟若把能書箱裡那瓶桂花陳釀取出來與大家分享便再妙不過了。”
那李師弟登時麵色大變,失聲道:“你是如何得知的?不好,我的酒。”
此人急急轉過身去翻找擱在身後的書箱,果然從其中掏出一隻巴掌大的扁瓷瓶來,拔掉木塞一看,登時紅著眼大罵:“天殺的老黃頭,竟敢偷喝我的桂花陳釀,我李白度和你沒完。”
黃聰捋須著輕咳一聲,道貌岸然地道:“彥宏師弟莫要憑空汙人清白,我幾時偷喝你的酒了?”
“你沒偷喝,如何得知是桂花陳釀?可見定是偷喝了,而且我這瓶酒午間還是滿的,隻抿了一小口,如今僅剩一半……不對。”李白度聞了聞瓶中酒,又淺淺嘗了一口,頓時抓狂了,破口大罵:“好你個老黃頭,殺千刀的,不僅偷喝,還摻了水,士可忍孰不可忍也!”
原來這個李師弟名叫李白度,表字彥宏,年已三十二,卻是今年的新科舉子,平時就好喝兩杯,但癮頭卻不大的那種,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其書箱裡常備一瓶酒,讀書累了,又或者寫文章沒思路,就會取出來喝上一小口,相當於提神用的咖啡,寶貝到不得了,平時是絕對不讓人碰的。
偏偏黃聰此人也好酒,再加上他一開口就說出李白度的書箱裡有桂花陳釀,後者自然懷疑他,是以把酒瓶一擱,撲上去便去揪黃聰的胡子。
“李師弟莫激動,有話好說,君子動口不動手……哎喲!痛,快撒手!”黃聰被揪得吃痛,呲牙咧嘴地慘叫。
賈環和盧象升麵麵相覷,眼見黃聰的胡子都要被揪下來了,其他同窗卻隻是笑,竟無人上前勸阻,未免過於冷漠了些。
“李師兄息怒,一瓶酒而已,何至於此?”賈環隻好上前勸阻,盧象升也上前按住李白度的手。
李白度怒容滿臉地道:“兩位師弟莫要插手,今日我李白度與老黃頭誓不兩立。”
賈環隻好道:“這樣吧,我代黃師兄賠李師兄一瓶……不,賠一壇桂花陳釀如何?”
正扭在一起的二人不約而同地停下來,看著賈環道:“當真?”
賈環點了點頭:“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也罷,我便給賈師弟一個麵子,且饒你老黃頭一遭。”李白度鬆開了黃聰的胡子,而後者也放開了李白度的衣襟,輕咳一聲,抱拳道:“賈師弟慷慨高義,感激不儘!”
四周一眾同窗卻哄笑起來,賈環心裡怪怪的,不過還是抱拳不禮道:“黃師兄言重了,舉手之勞罷了,不過此間並無酒坊,也不知何處可沽酒。”
立即有一名舉子哈哈笑道:“山門外左轉一百步有一酒坊可供沽酒,而且老板娘人稱賣酒西施,賈師弟趁著天黑前快去快回,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可不能食言哦,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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