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了!
他幫季堯本就另有所圖。
上輩子,皇帝的原皇後早逝,後來立的皇後是楊賀一手推上去的,生了嫡子,皇帝駕崩時不過三歲稚齡。
楊賀有意扶稚子登基。
以薛戚為首的世家屬意立戚貴妃所生的長子為太子,他們鬥的你死我活,最後卻是季堯成了贏家。
這是梗在楊賀心裡的一根刺。
內官監無端被潑了一盆臟水,康平被司禮監指著鼻子罵,氣極了,徹查內官監上下。
楊賀做事滴水不漏,自然不會留下把柄。
查來查去,反倒查出幾個有異心的小宦官,被康平狠狠杖打了一番,發落去了浣衣局。院中血跡未乾,內官監一時人人自危,楊賀處事圓滑,有意無意地收攏了不少人心。
綠綺經了那麼一樁事,將楊賀視為救命稻草,越發親近起來。
楊賀心知肚明。
宮中寂寞,不乏宦官和宮婢互相依偎著取暖。可無論是上輩子還是如今,楊賀隻覺興致缺缺,沒有半點興趣。
但這半點都不妨礙他將綠綺視為往上爬的梯子。
可人心難拿捏,少女心思藏不住,壓不住,楊賀若即若離的,讓綠綺頗有些患得患失,按捺不住,向貴妃進言,調楊賀去貴妃宮中。
話傳到康平耳朵裡的時候,康平大為不喜,楊賀也愣了愣,有點兒暗惱那小姑娘自作主張,給他招了麻煩。
康平細細打量楊賀,小宦官正當年少,皮囊好,乖巧會做事,是根前途無量的好苗子。
他一手教出來的孩子,還是花一般的年紀,康平不由自主地生出幾分悵然和陰暗的嫉妒來,近來楊賀差事兒辦得越發漂亮,繞是他,也挑不出錯,可不知怎的,卻有些讓他看不透了,若是楊賀有了異心——頓時脊背都冒冷汗。
楊賀如芒在背,看著康平懷疑的目光,撲通就跪了下去,眼睛直接紅了,水珠子將掉不掉的,很是倉惶和無措。
他費了好些心思,才讓老太監打消了猜忌。
可康平還是尋了個無足輕重的由頭,打了楊賀一頓板子。
楊賀知道這是敲打之意,生生受了,寒冬臘月天,二十板子下去,楊賀險些沒昏過去。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吃過疼了,除了臨死前脖頸的那一刀,那刀痛入骨髓,魂魄都似顫了顫,讓楊賀記起就忍不住有些心驚。
興許是留了陰影,楊賀乍一挨板子,痛楚都加倍了,變得無法忍受。
楊賀從來不知道自己這麼怕疼。
綠綺知道後,跑去看楊賀,見他趴在床上起不來身的模樣,又氣又心疼,眼淚吧嗒吧嗒掉,對康平都恨上了兩分。
楊賀耐著性子安撫了幾句,終於把人哄走了,聽見關門聲的刹那,臉色也落了下來,疼得直抽氣。
他把臉埋在枕頭上,心裡又記了那老太監一筆。
楊賀不知不覺睡了過去,昏昏沉沉的,突然察覺有人在看他,迷糊地睜開雙眼,就見一雙黑漆漆的眼睛。
一個小孩兒正趴床邊,直勾勾地盯著他看。
楊賀心一下子懸緊,整個人都緊繃了起來,有些不知是前世還是今生,睜大眼睛,戒備厭煩又忌憚的模樣。
這神情一直讓季堯記了很多年,耿耿於懷。
季堯琢磨不透,卻覺得楊賀這樣子和平常冷靜溫和的模樣大不相同,像受驚的小動物,很好玩很有趣,又怕楊賀叫出來,拿手捂住他的嘴巴,小聲地說“公公,是我。”
掌心貼著的嘴唇柔軟,臉頰肉也是軟乎的,睡久了,不似平常溫涼,手感意外地好。
楊賀眉毛皺緊,過了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殿下啊……”
聲音也是虛的,季堯聽著格外順耳,熱氣如羽毛搔得他整個人都有些莫名的興奮,季堯壓著,有些不舍地收回手,說“我來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