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了!
冷靜如楊賀,這樣的話聽多了,有時也會忍不住恍了神,以為季堯隻是個孤苦無依的孩子,乖巧又無害——季堯上輩子隻是謝氏手中的傀儡,他錯估季堯了,沒必要防著他。
畢竟上輩子,季堯當了皇帝後,他就死了,後來發生了什麼,楊賀一概不知。
每當這麼想的時候,楊賀就會想起那天晚上,他淹死那個小宦官時,季堯的眼神,平靜到有些殘忍,甚至還帶了幾分讓人膽寒的興味刺激,眼睛睜得大大的,直直地看著他,不是個正常孩子該有的眼神。
楊賀沒有回答季堯,如同真心為他考慮似的,說,事出突然,殿下不若靜觀其變,容後再做選擇。
季堯的笑一下子更大了,點頭道,“還是公公思慮周全。”
楊賀不置可否地笑笑,仔細地回想著,上一世,季堯一直都待在冷宮裡,沒有出現在人前,直到皇帝將崩,乾坤大定。
為什麼這輩子不一樣,難道哪裡出了變數?
謝家看著是去問季堯,可不管季堯同不同意,謝家當真要將季堯推到人前去,有千百種法子,不是一個季堯能阻攔的。
如今皇帝和戚薛兩家不睦,已有了拿外戚開刀的勢頭。這些年,謝家處處受太後打壓,未必沒有存彆的心思。
季堯能信嗎?楊賀想。
突然,楊賀聽見季堯叫了幾聲,猛的回過神,就見少年人有點不滿地看著他,“公公又心不在焉的。”
楊賀歉意地笑笑。
季堯說:“公公這些時日很累嗎,好像又清減了。”
二人回了靜心苑,一坐下,宮人知機地奉上茶就退了出去。
楊賀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隨口說:“是麼?”
季堯看著楊賀的手指,托著臉頰,忙不迭點頭,“是啊,就是忙,公公也該多保重身體,看著怪讓人心疼的。”
楊賀莞爾,輕輕地笑說:“殿下也會心疼人了。”
楊賀說話一貫不疾不徐,衝淡了宦官的尖細陰柔,聽著無端多了幾分柔和的意味,撓人心癢。
季堯心裡像突然被貓不輕不重地抓了一下似的,垂下眼睛,捧著茶水啜了口,楊賀從來都是這樣,言笑晏晏不驕不躁,鮮有失態,像裹著華麗厚重的偽裝,好看,卻讓人更想撕開,讓他露出閹人的狹隘卑劣。
正當晌午,茶香清淡,入口泛了些微的苦,二人閒散對坐著,分明都各懷了心思,卻像很親密一般,無話不談。
季堯目光專注,帶著明朗的笑,透著股子青蔥勃發的朝氣,看著沒有半點攻擊性。
楊賀聽他說話,偶爾笑笑,不自覺地竟放鬆了下來。
興許是初春晌午的陽光太愜意,楊賀眯了眯眼睛,支著臉頰,有了點兒困意。過了好一會兒,季堯聽不見他回應,一抬頭,才發現楊賀睡了過去。
閉著眼睛的楊賀看著乖極了,眼睫毛落了下來,如同金貴漂亮的鳥兒攏了柔軟的羽翼,嘴唇紅得鮮嫩。季堯直勾勾地盯著,心臟劇烈地跳動了幾下,口乾似的,咽了咽,許久都沒有動。
過了好一會兒,他起身過去,叫了聲,“公公?”
楊賀沒有應。
季堯抬手摸上他的嘴唇,指腹貼著慢慢碾了碾,和想象裡的一樣,軟得不像話,他忍不住虛虛地玩了會兒,按捺著想用力將嘴唇揉紅的心思,手指起落輕輕地,無聲無息。
不過片刻,季堯擔心吵醒楊賀,不舍地收回了手。
他看著自己的指尖,伸舌頭舔了口,好像舔楊賀那張比花兒還嬌還漂亮的嘴唇似的。
季堯怕他著涼,去給楊賀拿披著的衣裳。
他一轉身,楊賀就睜開了眼睛,若有所思地看著季堯的背影,眉毛緊蹙,有幾分驚愕和惱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