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了!
季堯年紀小,打小見多了冷眼惡意,於善惡敏銳如野獸。縱然楊賀對他好,可這份好,不純粹,居心叵測,季堯在第一回見麵就嗅出了。三年下來,早知道楊賀是什麼人。
這人對彆人百般狠毒,自個兒怕苦也畏疼,明明又嬌脾氣也壞,貪生怕死,愛財也愛權,偏裝出一副溫柔繾綣,光風霽月的模樣。
他們之間仿佛一場無聲的角力,季堯陪他玩,樂此不彼。
楊賀皺著眉毛喝了口藥,不鹹不淡地說:“殿下怎麼過來了?”
自打二人相識,楊賀就叫他殿下,好像當真多看重他似的。季堯絲毫不懷疑,他要是攔了楊賀的路,楊賀對他一定不會手軟。
季堯臉上露出個清朗的笑容,靠近了,拖著嗓子輕聲說:“聽說督公身子病了,我可擔心死了。”
楊賀輕哼一聲,道:“殿下好手段,不但靜心苑裡的人向著殿下,就連我這兒的幾個小黃門,殿下來了也不知通報一聲,當真是好大的膽子。”
藥太苦,楊賀心裡不高興,話說出來就多了幾分陰陽怪氣。
季堯恍若未覺,笑盈盈地說,“督公可冤枉他們了,再沒有比他們對督公更忠心的了。”
他坐在桌子邊,捏了顆蜜餞兒塞自己嘴裡,含糊道:“好甜——”說著,將玉碟往楊賀身邊推了推,說:“公公這兒的蜜餞怎麼比禦膳房裡做的還甜?”
楊賀當著季堯自然不好表露自己怕苦,季堯將蜜餞推到他麵前,楊賀猶豫了一下,滿嘴都是藥的苦味,伸手拿了一顆放嘴裡,甜味轉瞬間兒衝淡了黃湯的苦澀。
季堯一雙眼睛亮晶晶的,望著楊賀,說:“甜不甜?”
楊賀被他盯得緊,含糊地嗯了聲,碗裡苦藥剩了小半,不想再喝,抬手就放在了一邊。
季堯看了眼,兀自笑了笑,沒有說什麼。
楊賀皮膚白,發了低燒,臉頰脖頸都透著紅,眉宇間有些倦怠,分明是濃豔凜冽的眉眼,卻像遭了風吹雨打,蔫了下來,激得季堯關著的滿腔惡念蠢蠢欲動。
他慢慢走到楊賀身邊,柔了嗓子,低聲說:“公公頭疼?”
楊賀抬起眼睛看了看他,眼睫毛長,一抬一落,漂亮又脆弱,隨口說:“不礙事——”話沒說完,季堯的手就伸了過來,輕輕地按揉太陽穴。
楊賀身體一下子繃緊了,抓住季堯的手腕,“不敢勞煩殿下。”
季堯撇了撇,不滿道:“怎麼就叫勞煩了,”他一笑,虎牙尖,有些少年人的俏皮和不講理,“我這是心疼公公。”
他手指按得輕,力道適中,楊賀看了他一會兒,慢慢地鬆開了手,不輕不重地說:“殿下是又將奴才說的話忘了。”
季堯站在他身後,一邊替他按揉,一邊道:“公公說的話,我句句都記在心裡,就像公公對我的好。”
他這話說得又甜又乖,楊賀錯開目光,沒有再開口。
楊賀今日穿得隨意,衣襟扣著,露出半截鎖骨和纖細的脖頸,頭發也散了,發絲烏黑柔軟,不像個掌權的宦官,纖細瘦小,更像隻漂亮的雀兒,合該被關在金子造的籠子裡,咿咿呀呀地叫唱討人喜歡。
季堯手指尖兒顫了顫,喟歎似的,說:“公公真好看。”
挨得近,楊賀聽得分明,話裡的癡迷如火,讓人無法忽視。楊賀睜開眼看著季堯。二人一個坐,一個站,楊賀還往上抬起了臉,倏然對季堯就笑了開來,慢慢地問:“好看?”
季堯愣了愣神,心抖了幾下,竟有幾分被驚豔的無措。
楊賀說:“宦官有什麼可好看的。”
他咳嗽了兩聲,聲音有些啞,透著股子玩味,“殿下年少懵懂,又無人教導,一時蒙了心,不打緊。”
“過兩日,奴才讓殿下看看什麼是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