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了!
春時,禦馬監掌印太監從馬上摔了下來,不治而亡,內官監楊賀奉命徹查墜馬一案。楊賀伺機籠權,權勢愈盛。他身在局中,有時會有些恍惚,迄今為止許多發生的事都和著前世的軌跡,可楊賀知道已經偏離了原定的軌道,究竟會走向哪方,就是楊賀也不敢篤定。
至少,楊賀不會再讓自己像上輩子一樣,一敗塗地。
春末夏初之交時,皇帝心血來潮,說要去禦場圍獵。
禦場在北珈山,是皇家圍場,皇室子弟專愛來此狩獵騎射,一較騎射高低。
季寰帶了幾個朝中的重臣,季堯,楊賀還有他新寵的那個小貴人一道,一行人浩浩蕩蕩就出發了。
原是季堯一人一個馬車,皇帝還有新寵的小貴人一起,楊賀隨身侍候,偏季堯不要臉,一口一個哥哥皇兄,哄得季寰很開心,直接讓他留在了禦駕上。
季堯一股子天真少年氣,嘴巴能說會道,一路下來氣氛很是和諧。饒是楊賀也不得不對季堯另眼相看。興許是久居冷宮,這人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功夫爐火純青,隨口一句話讓人辨不清真假。
說到馬上功夫,季堯歎了口氣,苦惱地說“臣弟不會騎馬,大抵隻能遠遠看著了。”
季寰道“這有何難,皇兄教你就是。”
季堯眨巴眨巴眼睛,說“皇兄說真的?”
季寰哼笑道“朕哄你作甚。”
楊賀泡了茶,跪坐著,雙手捧著奉給皇帝,淺笑道“陛下騎射頂好,堪稱百步穿楊,就是先帝都讚不絕口的。”
季寰說“生疏了,自朕登基後就不曾再摸過弓箭,若是母後還在,”他頓了頓,悵然一笑,“約摸是要生氣的。”
太後對他嚴苛至極,事事都要季寰爭第一。
季寰說“其實六弟的箭法才是最好的,父皇有一把極珍愛的玄鐵長弓,那把弓重得很,朕不過舉起手都在抖,六弟年方十二卻能自如地挽弓搭箭,父皇都誇他天生神力。”
太後覺得季寰丟了臉,寒冬臘月天,日日讓季寰舉著重弓在外頭凍足一個時辰,直到他也能做到,甚至做到更好方罷休。
季寰想起舊事,走了走神,小貴人靠著季寰,昏昏欲睡的,臉頰挨著他的肩膀,馬車一顛,季寰下意識地摟住了她,一隻手扶著她的腦袋,嘴角露出笑意。
季堯輕笑了聲,說“皇兄對小嫂嫂真好。”
季寰喜歡季堯口中“小嫂嫂”這個稱呼,低笑道“她長在宮外,因著朕在宮裡拘著,早就待不住了,也難為她了。”
楊賀端著茶遞給季堯,季堯看著那幾根細白的手指頭,沒接,直到楊賀抬起眼睛看了過來,才伸出手,袖子寬,遮掩著,拿手指勾了勾楊賀的尾指,口中悠悠地說“要臣弟說,左右後位空著,皇兄喜歡小嫂嫂,就讓她做皇後就好了,後宮最大,想乾嘛乾嘛。”
楊賀看了眼季寰,季寰正低頭看著他懷中的女子,沒有注意這邊,警告地瞪了季堯一眼,季堯衝他笑。
他這話說得沒分寸,卻透著股子孩子氣,頓時將季寰逗笑了,“你啊,回去跟太傅多讀讀書,學些東西,立後事關重大,哪有你說得這般隨便。”
“可彆——哎呀,多謝楊公公,”季堯笑盈盈地捏了捏他的指頭,這才鬆開了楊賀的手指,抱著茶杯靠著車廂後壁,看著季寰,一臉可放過他的樣子,嘀咕道“自打前陣子皇兄讓太傅教我讀書,我現在一想到太傅就頭疼。”
季寰毫無所覺,笑得更厲害了,“太傅讓你背個書,你背得顛三倒四,差點將他氣得厥過去,你還抱怨。”
季堯啜了口茶水,一臉無辜地說“皇兄,什麼四書五經也太難背了。”
他歎氣,“我又不考狀元,背那些作甚。”
楊賀手指火燒火燎的,好像還帶著季堯的體溫,看他裝乖,麵無表情地轉開了臉。
季寰笑罵道“胡說,皇室子弟豈能如此不學無術。”
季堯說“反正有皇兄嘛。”
季寰眼神溫和,說“阿堯,你也知如今外戚猖獗多年,朝中諸事,朕還需要你替朕看著。”
“你是朕的弟弟,朕身邊能信的,除了賀之,便是你了。”
季堯慢慢地眨了眨眼睛,說“萬一我做不好……”
季寰笑道“哥哥會護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