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繡了一張羅帕。上麵有蘭花…放哪裡了?”
翠兒知道自然她屋裡東西歸置地方。
她快走兩步,在櫃子的一個角落裡抽出來一個木盒,放在桌上,笑道“縣主,這兒呢。當時您還讓工匠做了一個精美的木盒,您都忘了?”
周庭芳抽出手帕。
雪白的帕子上,繡著明黃色的蘭花,花枝招展。
翠兒看見她盯著那帕子發神,“縣主…這帕子有什麼不妥嗎?”
“沒什麼。”周庭芳淡淡一笑,“拿去燒了吧?”
翠兒怔住,“這不是主兒送給朋友的嗎?為何——”
“鬨翻了。做不了朋友了。東西也就不必保留了。燒了吧,彆讓人看見。”
翠兒望著周庭芳,似乎在斟酌。
若是縣主是一時生氣,剛燒完帕子就後悔了如何是好?
“縣主…當真不要了?這可是您辛辛苦苦繡的,您十根手指頭都戳破了呢!”
“哪裡那般誇張。”周庭芳莞爾一笑,“難的部分不都是你幫我完成的嗎?”
“可到底是您的心意,這樣丟棄豈不可惜?”
周庭芳笑“那你還給我吧。”
翠兒一喜,以為周庭芳改變了主意。
豈料周庭芳接手,順手就放在燭火上。
瞬間青煙嫋嫋。
羅帕便被燒了一角。
翠兒蹙眉,“主兒——”
周庭芳見燒得差不多了,花樣部分都被燒成棕色,半點也看不出。隻剩下半張白色絹布。
羅帕在大魏屬於私密物。
尤其是女子贈送給男子的羅帕,尤怕落到他人手裡成了把柄。
周庭芳見翠兒一臉不舍,笑道“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下次繡張更好看的。”
翠兒擔憂的看向她。
這一路以來,她隱隱察覺到周庭芳今日情緒低沉。
明明縣主仍然和往日一樣帶人親和,始終笑著。
可不知怎的,翠兒總覺得她眉宇間有種化不開的哀愁。
“主兒…你沒事吧?”
周庭芳臉上仍是那種淡淡的笑,“無事。”
“翠兒不知道主兒和那位朋友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或許主兒那位朋友有難處…或者是苦衷呢。主兒既然親手為那位夫人繡了羅帕,想來那位夫人在主兒心中很是重要。不若…主兒再去問問清楚…或者再給她一次機會?”
小娘子那雙烏黑發亮的眸子平靜的望過來。
翠兒緊繃肩線,連忙請罪“是奴婢多嘴——”
周庭芳扶起她,笑著說道“沒有。我覺得…你說得也不錯。”
“當真?”
“是。”
“那縣主可彆再愁眉苦臉的了。”
“我何時愁眉苦臉了?”周庭芳笑,“去給我尋寫紙筆來,我練練字。我這字啊,都不敢參加什麼詩會,生怕寫出來被人笑話。”
“好咧。”
翠兒見周庭芳不再鬱鬱,連忙轉身去尋字帖和紙筆。
不過走到半路忽而想起來。
縣主的字寫得那般好看,怎麼次次都說醜?
一定是她不認識字不懂品鑒的原因。
周庭芳愣神的望著窗外。
她想起沈知為她千裡追凶。
想起沈知遠赴南疆為她求醫。
想起沈知耳邊那一縷華發。
想起沈知說的那一句話。
一望可相見,一步如重城。
所愛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或許。
可以試著往前走一步?
可那樣…宴家姑娘又當如何?
周庭芳望著天外沉沉的夜色。
她忽而一笑,笑容明媚。
“沈知。我等你一晚。你今夜如果不出現,那你我之間…聽天由命…就到這裡。”
周庭芳眼前的燭火跳動。
手腕翻動。
力透紙背。
筆酣墨飽。
氣勢洶洶。
“貪愛成五蘊,假合得為身。血肉連筋骨,皮裡一堆塵。迷徒生樂著,智者不為親。四相皆歸儘,呼甚乃為真。非空空不有,非色色無形。色空同歸一,淨土得安寧。非空空為妙,非色色分明。色空皆非相,甚處立身形。無色本來空,無受意還同,行識無中有,有儘卻歸空。執有實不有,依空又落空。色空心俱離,方始得神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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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個字一個字的寫。
卻明顯有些心不在焉。
寫兩個字,筆下停頓,隨後頻頻望向外麵越來越沉的夜色。
她心裡很複雜,很矛盾。
她甚至不希望自己到底是在希望沈知出現,還是希望他不要出現。
他要是真的出現,她又能如何?
奮不顧身一回?
她會如此嗎?
她不知道。
不清楚。
甚至…不願意去想。
她隻想有那麼一次,活得純粹一些,遵從自己內心聲音。
而數十米遠的院牆之外,沈知站在那裡。
他一身象牙白的錦袍,立在月色之下,孤身孑立,月影將他身影拖得頎長。
旁邊的歪脖子樹上還拴著一匹馬。
常樂蹲著石墩子上。
一片濃鬱的春夜,長街上半點不見人影,隻有遠處巡邏的士兵發出的腳步聲。
常樂幾不可察的歎口氣。
他強硬掀開早已掛不住的眼皮子,抬眸瞧上那人一眼,這口氣…更凝重了。
世子爺…站在周娘子院牆外…已有一個時辰。
難得…見世子爺這般猶豫躊躇。
那表情…就跟偷腥的老鼠要去見貓兒似的。
這還不如翻牆進入幽會呢。
他還能在牆角一邊望風,一邊眯會兒。
沈知不說,可常樂跟他十年,自然對他的心思一清二楚。
說來說去…這都是陛下那賜婚的聖旨鬨的!
白日裡周娘子對沈世子如此冷漠,即使沈世子為她出頭教訓了那陳老夫人,周娘子臨走也沒給沈世子一個好臉。
哎。
女人真讓人傷神。
常樂揉了揉蹲得發麻的腿,沒忍住,勸道“世子爺,要不您就進去給周娘子陪個罪吧。說不準…這會子周娘子正在等您呢。”
沈知負手而立,聞言也不作聲。
常樂更急了。
他困啊。
每晚跟著自家世子爺來竄門,若裡麵那燈亮著,世子爺必定翻牆入內。若裡麵燈熄了,世子爺就在人院牆外發神片刻,然後才肯離開。
世子爺倒是美人在懷誌得意滿。
可憐了他每日隻睡一兩個時辰,精神不振,萎靡不堪。
常樂又開口道“世子爺,您要是害怕的話…不若卑職先進去給您探個路。若周娘子不生氣了,卑職給您通風報信您再進去。”
沈知蹙眉,冷冷一笑,“害怕?本世子怕什麼?”
常樂抿唇。
很識趣的選擇閉嘴。
沈知卻不依不饒,“說清楚。本世子有何懼之——”
常樂心裡歎氣。
這火…咋發到他身上了嘛。
常樂連忙一記馬屁,“沈世子自然不懼周娘子。一個小娘子有什麼可怕的,世子年輕有為,是京都多少女子的夢中郎婿,這回陛下亂點鴛鴦譜,周娘子定然是吃醋了,所以才對世子這般冷淡。”
沈知忽而眼底一亮。
殷紅而淡漠的唇輕輕抿著。
風吹樹搖。
月色淒淒。
半晌,男子聲音低低響起,帶著一絲壓抑的歡喜。
“你的意思是說…周娘子是吃我的醋了?”
常樂連忙道,“對,一定是這樣的!今天下午卑職瞧得真真的,那周娘子臉黑得厲害,定然不是因為那陳老夫人胡亂說親的緣故,周娘子何許人也,怎會和陳老夫人這樣的老貨置氣?她肯定是在宴席上聽說世子和宴小姐的婚事,惱羞成怒呢。”
“當真?!”
常樂點頭如搗蒜。
反正世子爺喜歡聽什麼,他就說什麼。
這……也沒毛病。
沈知蹙眉,“那我現在該如何是好?”
常樂憑著單身二十五年的經曆很認真的分析局勢,“女人都是老虎。如今周娘子氣勢正酣,世子該避其鋒芒,千萬不要自己撞上槍口。此時一動不如一靜,晾她幾日,等她心情平靜後,再和她陳明利害。”
沈知側耳聽著。
看著常樂一本正經的模樣。
他忽而想起一件事。
幽幽發問。
“我記得你…到現在還沒有娶親吧?”
常樂點頭,“世子爺,有句話話糙理不糙。卑職雖然沒吃過豬肉,但總見過豬跑。”
沈知“……”
“道理都是相通的。”常樂沒忍住,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所以世子…要不我們改日再來探望周娘子?”
合著說了半天,這老小子想回家睡覺。
沈知哼然一笑,居高臨下的望著常樂,“難怪你二十五還找不到女人。常侍衛啊,道阻且長,你還需要多努力才是。”
常樂不明其意。
沈知正要翻牆之際,卻聽見寂靜的長街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猴子緊趕慢趕的跑過來通風報信。
“世子爺,您一直在找的羅老漢…出現了。”
沈知臉色微變。
他戀戀不舍的望一眼那牆頭,隨後果斷帶人離開。
“走,立刻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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